言谢盯着陆迟的脸，失了神，而陆迟也就那么任由言谢看着。
他着了魔，而他亲手下蛊。
房间内灯光昏黄，将气氛打得刚刚好，仿佛下一秒无论发生什么都顺理成章。
“好。”只见言谢唇瓣微动，说出来答案。
而陆迟对于这个答案显然很满意，他勾起唇角，歪了歪头，眉间带着笑意，在言谢的耳廓摸了一把，像是鼓励。
“那天，我发情了。”言谢垂下眸子，很平静的说出那天的经过。
可这第一句话出来，陆迟就变了脸色。
他抚摸着言谢的手垂落到身侧，唇瓣绷成一条线，眉间微拧，情绪变得不太美妙。
但言谢显然没有意识到陆迟情绪的变化，还在继续说着。
而陆迟也没有选择打断，而是静静听下去。
“当时外围有很多Alpha，我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往外散，不用多久就会被他们闻到。”
“是柯凡的喷雾阻止了这一切。”
“陆迟同志。”言谢抬眸看向陆迟，“我想亲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好像，离我想做的事情又近了一步。”
可回应他的是陆迟的沉默。
这沉默固然是诡异且不合时宜的，言谢是个敏锐的人，他脸上的笑意褪去，打量着陆迟的神色。
“你怎么了？”他问。
陆迟绷着唇角没说话。
这情绪对于言谢来说变得是没有原由的，太过于突然也过于奇怪，让言谢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甚至有些生气。
分明是陆迟让他亲口告诉他的，可说了又是这样的回应。
言谢自觉没有说错什么。
“天色很暗了。”言谢压抑着情绪不去看陆迟，他胸口起伏下落，“早些睡吧。”
说着，言谢便起身打算去关灯，可陆迟却在这时候拉住了他的手腕。
后坐力让他往后跌去，落入了陆迟的怀中，他皱着眉头想扭头去看，却被陆迟阻止了，温热的鼻子就喷洒在他的脖颈处，痒痒的。
“很抱歉。”陆迟对言谢说，“我该是要说句恭喜的。”
言谢听着这话没回答，他耷拉下眼睛，情绪并不高涨。
“但是……”陆迟的额头搭到言谢的肩上，鼻尖在腺体的位置蹭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后说：“只光想到他们可能闻到你的信息素……”
“我都好嫉妒。”
嫉妒？
言谢僵在陆迟的怀里，他看着墙面上的影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夜里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墙面上拉得很长，这般搂抱着，影子里他们是那么亲密，两者之间毫无缝隙，就像两个真诚灵魂的交汇。
言谢盯着，有一瞬间失神，但反应过来后，心中却想要闪躲。
只光是想到别人闻到他的信息素都会嫉妒，这样的占有欲，不该存在于他和陆迟之间。
至少眼下这样的关系不该。
言谢退缩了，这一瞬的怯弱，让他在这段早已预感到的关系变化里出现了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他不去回答陆迟话，彻底成了沙漠里的鸵鸟，缩头的乌龟，掩耳盗铃。
好像只要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言谢轻轻躲开陆迟搭在自己肩上磨蹭的动作，垂着眸子，掩饰住情绪，他说：“我有点困了。”
可哪怕如此细微的动作陆迟也是能感知到的，他看着言谢，盯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松开了言谢，起身去将灯关上。
黑暗中，言谢没有看到陆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这夜里言谢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
一定是他太过得意忘形，才会被冲昏了头脑，将那些肉眼可见的变化与亲密选择视而不见。
侧目看向已经熟睡的陆迟，窗外隐隐约约的光勾画出他精美的轮廓，言谢看着，伸手触向他的鼻尖。
那是个令人艳羡的弧度。
收回手，言谢起身下床，夏夜的地板还是有些凉，赤脚踩在上面好一会儿才适应。
蹑手蹑脚走到阳台，风吹拂着言谢的碎发，他看着月色，必须得承认自己的不安。
陆迟对他太好了，有些行为太过暧昧没有边界，让言谢甚至分不清他是下意识做出还是有别的含义。
他不知道陆迟这样的好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但他可怕的发现，他好像渐渐的在习惯。
由奢入俭难，得到过，拥有过，习惯了就再难以改变，这般一旦失去那就是万劫不复。
眼下他和陆迟现在是盟友，在统一战线，但以后呢？
他们的关系就能坚不可摧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和陆迟的宴席，就能维持一辈子吗？言谢没有这样的底气。
没有底气，造就了他的不安。
从小到大他所听闻Alpha的背叛太多，这也造就了他的不安。
他日渐习惯，但陆迟随时可能抽离，这样的可能性让他更加不安。
不安的情绪一层层将言谢整个都包裹住，让他变得躁动，心中是说不出的烦闷。
“现在抽离……”言谢反身靠到栏杆上，他仰头看着夜空，长吁一口气，“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吧？
翌日。
言默斜的来信息突然，那时的言谢正坐在书房翻阅书籍。
信息上言默斜写了很多，但总结起来不过三个字：要见面。
言谢放下手机，捏着书页的手将纸张绷出几条褶皱，他能预想到言默斜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但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从派来暗杀陆迟之后，他和言默斜见面的相隔时间越来越长，偶尔他甚至都怀疑他言默斜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可如今看来，其实不是。
言谢的背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从来没有移开过。
这个认知让言谢毛骨悚然，但随之便又安然接受。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在盛夏里这样的日子是少见的。
言谢打理好一切下楼时正巧遇见回来的陆迟。
他看着穿戴整齐的言谢，走近几步，问：“去哪？”
言谢看着陆迟，他没有忘记自己昨晚的决定，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与陆迟隔开些距离来。
陆迟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是没有戳破。
“我父亲要见我。”出于盟友的基本信任和消息互通，言谢告诉了陆迟。
“嗯。”陆迟答。
言谢见此便打算与陆迟擦身离开，谁知在路过时，他的手腕被陆迟一把抓住。
手掌心温热的触感仿佛带了电，让言谢下意识就想要抽离，但陆迟抓得很紧，让他的动作根本无法实施。
“怎么了？”言谢问陆迟。
“没什么。”陆迟说，“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跟我一起去？”言谢拧起眉头，他不明白陆迟这个举动的意义。
先不说言默斜愿不愿意见他，就单拧他现在和Omega的关系还并不明朗，立场也还未公开，他和言默斜见面就不合适。
“嗯。”陆迟点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可以吗？”
“你……”言谢想要劝阻，但话却被陆迟打断，只听陆迟说：“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可以吗？”
“……”陆迟这样的态度实在让言谢没办法拒绝，最终只得点头，说：“好。”
就这样，本一个人的见面变成了两个人。
到达目的地，言谢下车，他看着熟悉的地方，本在陆宅看着还不错的天气，到了这儿阴恻恻的天反而衬托的格外压抑。
身后的陆迟也跟了下来，言谢侧目看去，“你在车上等就好。”
“车上等不安稳。”陆迟说，“我跟你到门外，不进去。”
门外和外面区别挺大，陆迟在逐步得寸进尺，言谢自然能感觉到。
“不行，太危险。”言谢皱着眉说。
陆迟摇头，他悄然牵起言谢的手，在他的手心打了个圈，眼神笃定地对言谢说：“让我跟去。”
“你……”言谢还是不愿意的，他想说些什么，可却再次被打断。
“言谢。”陆迟只叫着他的名字，什么也没说，但双眸对视间，言谢心里清楚，他阻止不了陆迟。
哪怕他扔下陆迟走了，哪怕陆迟随口答应了，他最后还是会去的。
有些事情阻止不了，陆迟一向是有些固执的。
言谢无奈，轻叹了口气，“那你如果去了，一定隐藏好自己。”
“嗯。”陆迟回答。
见此，言谢挣开陆迟的手，大步往前走去，而陆迟，他手一空，低头看了眼掌心，便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在言谢身后。
基地这边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破败的平房，落魄的环境，还有年久失修的道路。
这些都是言谢所生活了很久的一切。
在推开木门前，言谢往身后看了眼，已经看不到了陆迟的踪影。
他不知道陆迟藏到了哪儿去，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看到他回头，但这样的看不到反而让他安心。
至少这样他发现不了，言默斜他们也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