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案初版他在一夜间一气呵成,那种大作将成的快感在写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陆迟长吁一口气,激动的想要将这份文稿第一时间拿给言谢去看,可未料才扭头,就看到他急切想要分享的人正坐在不远处,撑着脑袋摇摇欲坠。
看样子是在身边守了一夜。
陆迟愣怔一瞬,将手中的文稿缓缓放下,蹑手蹑脚的走到言谢身前蹲下。
早晨的阳光泛着点太阳还没睡醒的红晕,照在言谢轮廓分明的脸上,将眉眼骨骼都刻画得线条分明。
陆迟仔细打量着言谢,将他脸上的每根绒毛都看得清晰。
他想起昨夜自己的失态,将言谢拉进浴室时几乎失控和自我放弃的那个吻。
那时候的言谢默默承受着他没来由的情绪,甚至配合的对他进行安抚。
将一个失态且情绪化的吻变得动情。
陆迟其实不想那样,但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在梦醒后强烈的不安将他笼罩,他有多害怕失去,就有多么想要确认言谢的存在。
那些儿时暴虐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陆迟以前可以不在乎,因为他没有所爱之人。
可如今他遇到了言谢,就不得不去在乎。
他很害怕自己会如许多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暴力因子”是刻进骨子里无法改变的。
毕竟潜意识里的东西自己也意识不到,陆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否存在,就会因为这份不确定而变得不安。
他自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就真的会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吗?
陆迟没有这个自信。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隐藏在骨子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给言谢造成伤害。
所谓爱之深,则愈发惶恐。
陆迟觉得,他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喜欢言谢。
不对,不是喜欢。
而是,爱。
陆迟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他以前觉得陌生,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不透彻,但哪怕如此,他却也已因此而心生惶恐。
陆绍铧不爱他母亲吗?
答案当然是爱。
因为在无数次暴力之后,陆绍铧都会抱着他的母亲说抱歉,说爱她。
可是分明也是因为这爱的存在,让陆绍铧变得更加极端且恐怖。
甚至在最后……
陆迟想到这闭上了眼,仿佛不愿再去回忆。
撑着脸睡觉总是不安全,陆迟再睁开眼就看到言谢的脸悬空越来越低,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翻下椅子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抬手接住他的脸几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而言谢在触碰到温热掌心的那一刻挣开了眼,他看着面前的陆迟,眼中划过一瞬茫然。
“早。”陆迟看着言谢,说。
言谢晃晃脑袋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嗯?天亮了?”
他撑着懒腰,随后懒散的趴到陆迟的身上,像只刚睡醒撒娇的小猫咪。
陆迟揉着言谢柔软的头发,勾了勾唇角,“嗯。”
刚醒的言谢像是骨头都是散的,架在陆迟身上没个正形,但是抱着却是极舒服的,软软的,还任由拿捏。
“嗯?”言谢没什么精神的应道,声音还带着几分软。
“我只看着你,心都跳的好快。”陆迟说。
很明显能感受到言谢身子一僵,他像是没料到陆迟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扭头看向陆迟一双眼睛瞳孔放大,里面全是震惊。
“怎么大早上的突然说这种话?”言谢表情不自然的问。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暧昧的,隐晦的,像“我能咬你吗?”类似于这样的话已经说过无数次,但哪怕如此,面对突如其来的情话,也还是会打得人手足无措。
“一万零一次询问。”陆迟笑着说,“从告白开始。”
这样的开始是言谢始料未及的,他被打得措手不及,别说是回答了,连现在做什么反应都变得笨拙而不安。
“嗯……”言谢支支吾吾,抽回被陆迟牵住的手,“随你。”
反正这才第一次,以后还有一万次,让不用放在心上。
言谢哄骗着自己,然后站起身往书桌走去,他看着桌面上写好的法案,挑了挑眉头,“一晚上,你全写好了?”
“全写好了。”陆迟站起身,点点头道,“你可以看看有什么不足,我正好再修改。”
就这样,两人的话题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告白转移到了法案上。
转移话题,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陆迟的法案初版其实就已经写得很详细,很多地方言谢没有考虑过的他也考虑到了,根本挑不出多少毛病。
完完整整仔细阅读了一遍下来,言谢放下手中的法案,扭头看向一边,陆迟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但睡着了手也不老实,卷着言谢几捋碎发,言谢一动就脱出来,要落不落的悬在半空中。
他眼下乌青,是一夜未睡的证据。
言谢盯了半响,最终轻吻了他的嘴角,从一旁拿起毯子给陆迟盖上。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候,以前没想过,现在做了才知道。
原来当喜欢上一个人时,你会想要每日清晨都给他一个吻,并在心里盛满爱意。
视线落到书桌的角落位置,那里积压的一大片文件和书,隐隐约约的,言谢看到那里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心,言谢走过去将压在最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看着便是能想象出会是怎样贤惠淑雅的一个人。
言谢看着,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传闻中陆迟的母亲。
因为Omega是被视为登不上台面的存在,所以历代统领的妻子是很少有留照让别人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言谢第一次知道陆迟母亲的样子。
言谢注意到照片只有一半,他看到压在书下的一个角,知道另一半就在那里,但是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抽出来。
会压在这么底下的照片,其实陆迟并不想让人看到的吧。
言谢心想着,不仅没有将另外半张抽出来,还将手里的半张压了回去,再也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