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三日月宗近,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做什么,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不注意他。

    这个本丸的审神者,是一位出生时就带着强大灵力的孩子,从小被寄养在神社作为巫女,一心一意的侍奉神灵。

    在二十岁时,成为一名审神者,多年的神社清修生活让她飘然于世外,又对万物持有一种特殊的包容与平等的态度。

    再加上强大的灵力,短短两年之内,就已经达成全刀帐,在同期的审神者中是十分优秀的存在。

    她的本丸中,付丧神们生活状况良好,无暗堕倾向,无碎刀记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典型的优秀本丸。

    可谁都不知道,在这两年里,这位虔诚的巫女心中,却发现了爱的痕迹。

    歌仙兼定捞起在河中清洗干净的衣物,一边用力的绞干一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身一看,果然,自家主公大人正蹲在一边,素白的振袖拖在地上也不管,只是一心歪头观察着他,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少女该有的感觉了,她平日里都太过沉静了。

    “主公大人是想与我一起享受这清洁的风雅吗?”歌仙兼定撩了一把散落的发,甩甩手上的水珠笑着问。

    苏流蹲在一边,很认真的反问:“歌仙殿下,为什么总是见您一人浆洗衣物呢?我记得今日安排与您一起的,应该是……”她想了想:“明石殿下。”

    苏流顿了顿,显然是回想起那位来派的刀剑的性格,可以说是……非常有特点。

    至少他是唯一一位毫无心理负担特别坦白的说出:

    “没干劲可是我的卖点啊!”

    “真想一整天都可以躺着啊!”

    这之类的话来的殿下了。

    歌仙兼定又捋了一把头发,动作之间就仿佛是从诗册中走出来的文人雅士,他的抱怨也是带着漫不经心的韵味的:“啊啊,又是明石那个家伙啊,总是逃当番可不行啊!看来要好好地与长谷部说一说了。”

    苏流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告诉了长谷部的话,这件事情好像就变得有点残忍了,毕竟压切长谷部的性格,可是主命至上的,那估计明□□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太好过了。

    “不如,让我去找明石殿下说一说吧!在此之前,还是要幸苦歌仙殿下了。”苏流主动揽过了这件事情。

    歌仙兼定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主公,要知道,这实在是一位再好不过的审神者了。

    她的话语,你只需要全盘的相信就可以了。

    早在见面的时候,她就将真名交付给他们,并不是因为她胆大妄为自视甚高,而是因为她是巫女中最特殊的一种,她的存在,是被她所信仰供奉的神明庇佑的。

    那可是霓虹之国高天原上正正经经名列前位的神祗,并非他们这种只能流于末席甚至更接近妖的付丧神可以比拟的。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掌握着她的名,也没有办法将她神隐。

    在知道连他们最后的自保方法也没有用的时候,付丧神们是有些绝望的,如果……如果她不是一个好的主君……

    可苏流却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她不仅不会放肆的享受于他们的供奉,甚至可以说,她是尊敬着他们的——多年成为一个巫女的生活似乎磨去了她人性中的丑恶,只余下干净美好的东西。

    即便刀剑付丧神们与她侍奉的神灵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她却如对待神灵那样的尊重着他们。以至于两年了,她依旧改不了对他们的敬称,只是客气的称呼一声殿下,只有在面对如幼童一般的短刀时,才会亲近的直呼其名。

    可就算是这样,细心的歌仙兼定也在两年的相处下,发现了掩藏于淡然温和神圣不可侵犯的巫女身份下,女子那些细小的温柔。

    这两年来,她每一天的早晨都会走过本丸的每一个角落,与每一振刀剑问好,有些刀剑性格特殊,不太有机会在平日里与她有过多的交流,苏流就会乘着问安的时间与他们多聊上一会儿,不让他们有不被爱护的感觉。

    本丸先开始人少的时候还好,后来刀剑男士们越来越多,为了不误了早餐的时间,苏流就起的越来越早,在冬日的早晨,晨光微熹,甚至天都没亮的时候,女子就勉强着自己早早晨起,与修行晨练的几位刀剑们一一打招呼,两年,七百多天来,风雨无阻。

    “歌仙殿下?歌仙殿下?”

    “嗯?主公,怎么了?”歌仙兼定终于从自己的回忆中缓过神来。

    苏流耐心的又一次询问:“是很坚决的一定要告诉长谷部君吗?”

    “哈哈哈!只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时候而已,明石那家伙的话,还是要麻烦主公了啊!”

    “好的。那么暂且要幸苦您了。”

    苏流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三日月宗近,是在去找明□□行的路上。

    那时,天下最美之刃,正坐于廊下与莺丸饮茶,他今日穿的不是内番服,而是她新给本丸所有人做的日常服饰,三日月宗近那一件是一件改良过小振袖,穿起来会比较方便,也更加宽松舒服,上面细心的描绘着弯月和他的刀纹,那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他的手带着振袖抬起又落下,翻飞出月白色的世界,他注意到她,握着杯子,笑意吟吟的打招呼:“哦呀,小姑娘要来一同饮茶吗?”

    苏流却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连神情都怔住了,顾不得她向来恪守的礼仪而直勾勾的盯着三日与宗近,他叫她小姑娘的那一瞬间,苏流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心脏狠狠地悸动,似压抑许久的新芽破土而出,一刹那舒展枝叶,重获新生,接着疯狂生长。

    更是随着体内信仰之力的流逝伴随而来的巨大空虚,这一刻,她终于不能否认,她爱上了三日月宗近,原来这不长的时日的陪伴,终是在她的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背叛了自己的神明。

    心中不再虔诚,不再能一心侍奉神明。

    所以……她当初与神明缔结的契约断掉了。

    这份契约,比她更早的知晓了她的心意。

    苏流那时有多惊诧彷徨大约只有她自己可知,可在那短短的挣扎过后,豁达仁慈的巫女就和平且悲哀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按照心意做下了决定。

    她包容于这世上所有存在的情感,包括这她不需要体验的“爱”以及这带来的后果。

    “小姑娘怎么了?”三日月宗近关心。

    “无事,只是有一些事情要与三日月殿下说,三日月殿下可以到天守阁稍等我一会儿吗?我需要先去找一下明石殿下,稍后就回天守阁。”苏流快速的下了决定。

    三日月宗近见苏流的脸色微妙的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于波澜不惊上,心下疑惑,面上不显,笑吟吟的说:“是看老爷爷太空闲,想要指派任务吗?哈哈哈,当然可以”

    苏期点点头,转身离去,似乎赶着急事一般,步履匆匆,裙摆带起的风卷起几瓣落在地上的花叶,她也毫不在意。

    三日月宗近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搁下手中的瓷杯,站起身,不熟练的整理着衣服然后发现更乱了。苦恼的左右看看,没有看见向来贴心的小短裤们,只好作罢:“哈哈哈,老人家真是不怎么擅长这个啊!”

    莺丸拈起一片落于廊上的叶,上面的叶脉纹路分明,是去年冬日剩下的老叶,红色夹杂着黄色,只有根茎处还微微泛着一点绿意,坚持过一秋一冬,挣扎着扑向新生,却最终在万物复苏的春日落下了。

    “三日月殿下。”他叫住将要前往天守阁的三日月宗近,待三日月看向他时,莺丸沉默良久,只是吐出一句:“顺心本心,勿挂执念。”

    三日月宗近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他只是掩起袖子,笑弯了眼,颔首。

    看着那最美之刃远去的身影,莺丸将那片叶拢于袖中,喝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清香的味道,是上品,审神者特地送给他的。眼神盯着虚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许久,他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静静的坐在那里,宛如一位明达豁然的智者。

    “啊啊!”他感叹:“说不定会苦尽甘来呢?”

    又笑着:“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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