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甜心馅儿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纸人?

    还是这么多的纸人?

    许行之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发现陆六的被子旁边全是散落的纸人。因为都是白色的,所以不是很显眼,而且屋子里光线太过于昏暗,所以不是很容易发现。

    他低头仔细地看去,发现这些纸人不是用胶水粘合在一起的。这些白色的纸人都是陆六用卫生纸结合在一起的。纸人的头圆滚滚的,是几张柔软的纸搓合而成,再拿着一张卫生纸包裹着,便圆润了。

    它的身体也差不多是这样做的,做成了两只手,两只脚的形状。然后头部开一个小洞,身体上也开一个小洞,把纸捏成小纸棍,然后将头和身体串起来。

    许行之眯起眸子,轻笑了下。他说:“我们的六六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呢。”

    这么多天她一直在低头不吃不喝的忙,原来是在做这个啊。

    许行之又顿了下,柔下声音,说:“但是不可以因为这个不吃饭。”

    他的手指已经接触到陆六的唇边了,面包碎屑沾在陆六的唇上,星星点点的。许行之的手指尖晃了下,轻轻地点在了她的唇上。

    即便是很久没有喝水,没有进食,那唇已经干裂苍白的不像话了,可是还是那么柔软。

    少年的喉头滚动了下,眸子晦暗许多,低垂下眸,内敛地笑,“六六乖,吃一口。”

    他喊“六六”的时候,语调格外的温柔。

    怀里的姑娘呆愣愣的,“啊”了一声,然后傻乎乎的张开了唇。她的眸子里毫无光彩,生涩而难咽地吞下了一口小面包,却因为莽撞险些把许行之的手指给咬住。

    牙齿抵住许行之的手指的时候,陆六浑身都在颤抖,然后瑟缩着慢慢地收回牙齿。

    可是她的牙还是很硬的,有两颗尖锐的虎牙,那一下没有防备,一口咬下去,弄得许行之有些疼。

    力道也有些大,没轻没重的。

    许行之轻“嘶”了一声,正准备伸出右手拍拍她的小脑袋,陆六又犹疑地伸出了粉色的舌,湿漉漉地顺着他手指上的齿痕一舔而过。

    于是那“嘶”声加重了许多,少年的呼吸也滞重起来。

    许行之低下头,看着陆六,眸子里的情绪正在翻滚。可是在看到她脸上茫然的神情以后,便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所有的旖念,哑声道:“……吃了就好。”

    她机械化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像是品尝不出其中滋味一般,只会拒绝这个动作。

    陆六慢慢地吃完了所有的面包,嘴边的碎屑还在,许行之替她擦干净了,然后又静静地看着她。

    静默了许久。

    怀里的姑娘忽然动了动,伸出手,拿起了自己腿上的纸娃娃起来。有很多纸人,她左手拿了一个,右手拿了一个。

    许行之垂眸看着,附和她道:“有很多纸人呢,六六真棒。”

    可是他渐渐地感觉不对劲了。

    陆六的左手拿起一个纸人,夹住了纸娃娃的头,然后捏在半空中。她摆弄着纸人的四肢,好像在做什么动作一样。

    “……六六?”

    左手上的纸人不动了,右手上的纸人插着腰,陆六的手指慢慢地翻滚着,右手上的纸人好像在快乐的跳舞,在畅快的唱歌。

    右边的纸人非常的活跃,陆六摆弄了很久。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肩膀上。

    光线昏暗的病房里,一张白色的床上坐着穿着白色病服的病人,她的黑发披散,面色惨白如纸。慢慢地,那唇动了起来,上下动着,像是在喃喃什么。

    许行之微微睁大眸子,彻底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凑过去,想要听清楚陆六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陆六的呢喃声太微弱也太嘈杂了,像是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说话,也有人在交谈。

    她的声音或低或起,沉沉的,也非常的小。所以许行之听不清楚,连个大概也听不清楚,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陆六,眼睁睁地看着他怀里的姑娘摆弄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纸人儿,右边的纸人跳舞完了下去了,她又伸出那枯瘦的手,捻起一个更壮的白色纸人来。

    气氛诡异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六的声音渐渐大起来,许行之还在努力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忽然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嘻嘻地笑了两声。

    他心下有些惊骇地抬起头来,却被吓了一跳。昏暗的灯光下,那姑娘面色苍白,神色却极为古怪。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双手拿着一只最大的纸人,突然拔掉了它的白色的头。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许些颤音道:“死啦……都死啦!嘻嘻嘻……死啦!”

    许行之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床底下一堆白色的纸,还有不少散乱的、和陆六手上一样,没有头颅的白色纸人。

    -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许行之都还惊魂未定。

    他慢慢地关上了病房的门,“咔哒”一声锁住了,抬起头看见了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苏医生。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神色不是怎么好,还有一些狼狈。只是在外头,这医院才有了几分人气儿,心安了不少:“苏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进去了?”苏明祁轻飘飘地道,模样十分悠然,“看见了什么?”

    “……”许行之难得沉默了下,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状况不是很好。”

    陆六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差,这下子算是眼见为实了。而且她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那一声声的“死”好像还在他的耳边一样,尖锐又刺耳。

    “嗯。”苏医生淡淡地点了下头,伸出手,做了个手势,道,“这边请。”

    -

    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办公室。

    许行之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对面坐着一脸严肃的苏医生。这里的灯都打开了,很是明亮。

    苏明祁听完了他的所有叙述,他心里感叹了一声,难得面前的少年在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以后还这么的镇定。有些来实习的学生估计碰到这种事都没对方表现的这么沉稳。

    许行之尽量客观地把所有经过都阐述完了,然后他抬起头,镇定地盯着面前的白大褂医生。

    苏明祁思考了很久,最后缓缓地念了一句话: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许行之几乎是立刻反应道:“《口技》?”

    “没错。”苏医生肯定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沉思道,“……我认为,陆六拿着纸人,口中发出的声音,是在做口技。”

    口技,一种古老而传统的表现方式。各种古文叙述中均有记载,毕竟这种方式太过于传真,令许多人瞠目结舌。

    许行之看着苏医生严肃的神情,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感叹道:“不愧是我的姑娘,会的才艺真多。”

    苏医生:“……”

    他静默了片刻,有些头疼地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哦,”许行之说,“继续。”

    “我觉得这五天来,从周一到周五,陆六一直在噩梦中度过。”苏明祁拿着笔套戳了戳自己的办公桌,指着面前的监控器道,“她这几天睡的时间很少,非常少,而且总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状态十分诡异。”

    “……”许行之低垂着眉睫,声音含了几分怒气,压低了声音道,“你少看她。”

    苏医生:“……”

    吃醋吃到医生头上,是不是太过了?

    苏明祁头又疼了起来,尽力量避开了这个话题,咳嗽了一声,道:“而这五天来,她不吃不喝一直在做纸人。我们因为怕惊动她几乎没有闯进去过,只在她难得的睡觉时候打了些营养剂保证她能活着。”

    他说“营养剂”这三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下意识地瞟了许行之几眼,发现少年的神态格外的自然,好像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一样。

    “……而你是她信任的人,所以她潜意识的无比详细你。这些天她一定有什么想说的,都通过刚才的表演告诉你了。”

    苏明祁下了定论。

    最后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许行之,说:“她在向你求救。”

    许行之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抬起头,重复道:“求救?”他看的出来陆六的状态不对劲,却从来都没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

    “没错,求救。”苏医生肯定地回答道,又用笔敲打了下自己的办公桌,发出轻微的声响,“你仔细想一下,她到底给你传达了一些什么?”

    许行之慢慢地皱起眉头。在苏明祁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阐述起来,努力地做着回忆。

    他的记忆一向是很好的,而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的慢,十分的认真,态度冷静至极。可是那内容且让人毛骨悚然:

    “有人在跳舞,有人在歌唱……有人的头颅掉了……还有一群白色的纸娃娃,在床底下,全都没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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