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句飞燕小声地嘤咛了一声，伸手想要推开她。
换做以前柳新意早就会松开手，然后轻声细语地安慰句飞燕，可现在的她却无动于衷，反而是低声道：“别动。”
她的脸色称得上是会令人胆寒的难看，一双眸子宛若淬了毒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伸手掐死眼前懵懂的人儿。
句飞燕被她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褪了下去。
“新意……”
柳新意显然是被刺激得不轻，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句飞燕的不对劲，她这次甚至还加重了语气：“闭嘴。”
句飞燕瞪圆了双眼，似乎是对她的冷淡感到震惊，嘴里自顾自地在呢喃：“你、你……新意……”
以她现在的心智根本不能理解柳新意态度转变的原因，她只是出于本能反应觉得不安，无措地推开柳新意，然后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柳新意心中烦躁，看到她这样子后又心生不舍，想要伸手拉住她。
“——啊！！”句飞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失了控，在她的眼中，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宛若一把利刃，吓得她抱着脑袋尖叫。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表情惊恐，行为混乱，清秀的脸蛋因为害怕也失去了不少美色。这样癫狂、失意的句飞燕根本再无长公主的仪态。
其实早在她违背人伦常理将陈涑流囚禁的那一天起，她就不配再为长公主。
“大姐……”句如渠在一旁看得心焦，处于对柳新意的同情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上前安抚句飞燕。
柳新意盯着发狂的句飞燕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沉着脸起身——
“——啊，不要过来！”句飞燕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不要过来，救命！”
柳新意的眼神越来越沉，她伸出手：“飞燕，过来。”
句飞燕这幅模样看上去确实凄惨，句如渠心疼地上前抓住柳新意的手腕，“涑流姐……她已经疯了，放过她吧。”
柳新意不耐地挣脱她：“松开。”
“我不要，救命！”句飞燕大喊着爬起来，一把推开挡路的杜到源就往门口跑。
她最终还是没能跑出去，因为军帐的门帘在此刻被人从外面掀了开来。
柳新意眼神一凝，不动声色地收回放进衣袖里的手。
杜到源脸色一变，不耐的神色顷刻间被忧心所替换。
反应最大的是人便是句如渠了，她在见到来人时立刻就白了脸色。
“小海……”
陈海阑仅着一件单衣，单薄的身子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颤抖。正是她在门口亲耳听到军帐内的对话，也正是她单手掌住了句飞燕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句如渠的呼吸几乎快要停止，主要还是因为陈海阑的神色是少见的阴沉可怖，她就这样盯着柳新意的脸，一动也不动。
“放……”句飞燕着急地扭动身子，却在刚说出一个字后被陈海阑掌住肩膀给甩了出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令人胆寒，句飞燕晕倒在句如渠的脚边。
柳新意见状握紧了拳头。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句如渠的心一沉再沉，她舔了舔干燥的唇，道：“小海……”
陈海阑径直向柳新意走过来，根本不看句如渠一眼。
句如渠倍觉失落，因为陈海阑那阴翳的眼神令她心慌，她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猛地感受到自己被不知来源的力道拉住摔了下去———
“如渠！”杜到源离得最近，却没来得及阻止一切，待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句如渠再抬起头，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柳新意的身上，而柳新意的胸口正好插着一根漂亮的发簪。
那是问渠！
句如渠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她伸手去探自己的发髻，发现那里竟空无一物！
她慌乱地抬头，正好看见陈海阑阴沉的脸色，她旁边的杜到源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对……这不对……
她抬起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无措感就和柳新意胸口的鲜血一样不停地喷涌而出，她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
陈海阑板着脸孔跑过来，推开压在柳新意身上的句如渠，抱起昏迷的柳新意就要走。
“小海，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句如渠慌张地拉住陈海阑的衣摆。
陈海阑的身形微微一顿，她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她是陈涑流吗？”
陈海阑看向杜到源，道：“你知道。”
她并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杜到源撇过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
陈海阑又看回句如渠，道：“你一直知道？”
句如渠突然就忍不住流出眼泪，她抓住陈海阑的手腕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涑流姐，不，新意姐不想回到过去，所以我才……”
陈海阑的呼吸因她滑落的一滴眼泪而停窒了片刻，她忍住心疼，忍住愤怒，十分克制地问：“不想回到过去？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你想要她的心，如果若不是我今天来这打断了你，你会生生将她的心剥出来？”
“不、不，我没想，我没有伤害她……因为，因为你……”
句如渠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她以为陈海阑对自己身体里有罹心蛊这件事毫不知情。
即便是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她还在担心陈海阑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怎么了？”陈海阑大声地质问，“你告诉我，解释清楚！”
句如渠一时间接不上话，因为事情太多太乱，她根本找不到解释的源头。
“说话！”陈海阑的脸色狰狞可怖，“说话！句如渠，给我把一切解释清楚！”
句如渠抿唇，不忍地别开视线。
“你中了罹心蛊，若不把陈涑流的心脏换给你，你很快就会死。”杜到源目光沉沉地看着陈海阑，比起句如渠，她更可以做到残忍地直言。
陈海阑在一瞬间就僵了脸色，她瞧着神色闪躲的句如渠，颤抖地重复道：“我中了罹心蛊，若不把陈涑流的心脏换给我，我很快就会死……”
“哈哈……”她挣脱了句如渠的手，笑着后退，低头就看见柳新意胸口的鲜红。
“我中了罹心蛊？你知道我中了罹心蛊……”
句如渠无声地流泪，心中又急又担心。
陈海阑的眼眶就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似的，滚烫的眼泪大股大股地流出，滴在柳新意惨白的脸上。
对，在她刚知道自己中了罹心蛊后一度十分崩溃，但她已经通过自我调节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会配合治疗，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她甚至都考虑过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和句如渠双双毙命，然后和她于黄泉再聚。
对她来说，最不能接受的不是自己中了罹心蛊这件事，而是句如渠要伤害陈涑流。
她的命能有多值钱？
没有人应该为她牺牲。
陈涑流已经被句家害得半死，如今却还得为她这个亲妹妹而献出生命吗？
陈海阑本能控制自己平静地面对“柳新意就是陈涑流”这个事实，但当她亲眼目睹了句如渠将利器插进柳新意的胸口后，她就再也不能平静地面对句如渠了。
况且她用来伤害柳新意利器还是问渠。
留给句如渠一个失望的眼神，陈海阑抱着柳新意转身离开。
“小海，小海！”句如渠往前跑去拉她，却被地上的书籍给绊倒，而当她再次抬头去看时陈海阑已经没了踪影。
她没有回头，即使是听到了句如渠摔倒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句如渠愣愣地趴在原地，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如渠……”杜到源将她扶起来，“你不要担心，我们去向她好好解释清楚，她会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急迫去取柳新意的心。”
句如渠含泪回头问：“到源姐，连你也以为是我伤的她吗？”
杜到源有些错愕：“不是你吗？我亲眼看见你拔下发簪插进她胸口的……”
“我怎么可能当着小海的面伤害她呢？”句如渠委屈地解释道。
这下杜到源总算明白自己是误会了。
其实也难怪杜到源也会误会，毕竟她们早就得知只有柳新意才可以救陈海阑，但句如渠一直不肯同意，今日她会愿意来找柳新意便是因为陈海阑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句如渠会这般着急也无可厚非。
当然也是因为她着急，她们才会仓皇地在大白天来找柳新意，以致于被陈海阑发现了一切。
“抱歉。”杜到源满含愧意地道歉。
句如渠苦笑道：“毕竟刚才的场面怎么看都是我动的手，谁会相信有人会刺自己的心呢？”
“你的意思是柳新意自己握着你的手拔下簪子刺向了自己吗？”杜到源何其聪明，立刻就懂了句如渠的意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句如渠疑惑的地方，她抹掉眼泪，沉闷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