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身体像在水面起伏。

    裴瑜心觉难安,眼皮挣扎几番,依旧无法从梦中醒来。面前尽是黑暗,寻不着一丝的光。

    “裴瑜,别再忘记我。”

    隐约,似听见有人这般说。

    她忽地感到悲伤,胸口像被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不,不要...”大口喘气,终是猛然哆嗦睁开眼来。

    屋内极静,满地是堆叠的纸张。

    裴瑜匆忙起身,攥住床畔的手微微颤抖,心头仍散不去恐惧。

    实在是奇怪,竟然感觉不到旁人气息。宸扬呢,仿佛这天地间,再次只剩她一人。

    她如此想,又回忆起梦中幻言,不由得怔住,莫名恐惧顿时攥住心脏。

    风吹来,卷散屋内雾气。

    裴瑜踉跄着下床,转头四处寻找,却并未见到那人身影:“宸扬...”试探得喊,声音都带着颤。

    话音回荡低落,最终沉寂于此。

    桌上的茶还留着余香,证明方才一切不为幻觉。

    可宸扬呢,为何不再屋中?

    裴瑜深呼吸,挥袖召锦鲤去寻,万千游鱼奔赴而去,半晌皆鸣叫着归来。

    没有,哪处都没有。

    “裴瑜,别再忘记我。”

    游鱼信号与梦中所闻重叠,猜测不断叫嚣着要变为现实。

    她脸色愈白,身体竟如脱力般歪斜,只匆忙扶向桌案。

    宸扬...当真离开了吗?

    所以之前那些笑容,都是为此而做的掩饰吗。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迟一些...

    裴瑜不忍再思,双肩轻微颤抖,指尖挪移,偏巧碰到冰冷物件。她微怔,下意识转眸去看。

    浅蓝瓷杯里装的,正是那蕴含自己修为的玉明秋。

    她更觉难过,沉默着将茶杯拿起。那杯中茶面与之前相同,仿佛那人并没有拿起尝过。

    满怀心思落空,只觉得天色比往日阴沉。

    裴瑜深呼吸才撑住气力,脚步微晃,指腹轻蹭过杯沿。

    恰时,动作停顿。

    她眸子微颤,竟不舍得挪开视线,只低头,更凑近地看。

    杯沿之上,隐约可辨认唇纹,好似某人曾亲吻着,动作因眷恋而温柔。

    裴瑜已然猜想出什么,却依旧颤抖着伸出手去,指尖对上吻痕。

    一下秒,果真探到宸扬气息,温柔得,仿佛包含万千不舍。

    裴瑜猛然长舒气,眼眶尚湿润,却克制不住扬起唇角,庆幸得将茶杯捧入怀中。

    所以,宸扬是不想离开的,对吗?

    裴瑜问自己,垂眸,看向那残存吻痕:“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许多着,眼中诸多坚定。

    我会弄清楚诸事原因,然后大步朝你走来。

    不管如何,你都跑不了的。

    她这般想着,记忆里都是他。

    又过几日,是山雀来汇报巡查情况。她盘腿坐在巨木枝干,谈及些怪异趣闻时,难免歪头向旁边人寻求意见。

    裴瑜坐姿端正,一板一眼得听着,只是偶尔轻嗯两声。

    山雀起初还有说有笑,到后来也学起模样,十分板正得继续说。

    可等全部汇报报,裴瑜仍是副严肃态度,就连笑都回应一下。

    她有些恼,忍不住抱手道:“喂,你在想什么?”

    裴瑜下意识答:“没有,只是...”微怔,才如大梦初醒,“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

    山雀噎住,上下哽咽一番,才颓肩回应:“凡间没有关于古栈桥的战事,不论传闻和异事。”

    裴瑜:“嗯,如此辛苦你了。”

    她往日总是焦急样子,从未有像今天这般淡平静。

    山雀惊,仔细思索,又探首向下窥去。

    林间树影摇晃,竹屋处少见烛光。尽数摆设与平常相同,偏偏像是缺些什么,硬要说还说不出来。

    她双眉紧蹙,苦恼思索片刻,忽地瞪大眼:“呀—!”惊呼,又捂嘴小声补充,“你家那位魔族还在不在...”

    裴瑜微怔,垂眸摇首。

    山雀反倒舒了口气:“吓坏我了。我刚想说院内冷清,思来想去倒是没见魔族身影。”

    她心里认定宸扬为恩人,嘴上却鲜少称呼姓名,“现在时候紧张,上次风波虽已平定,但南陵池中仍有耳语。你若真为他好,还是劝他莫要出去走动。”

    裴瑜只听着,轻声答了句好。

    山雀又说:“我前些天来这里,还看见他迷瞪瞪得,如今可好转些。”声音很低,像生怕被旁人听见。

    裴瑜轻嗯了声。

    山雀蹙眉:“诶呀!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也没回应。问你问题,又支吾着不回答,真恼人!”哼气,唇畔绒毛拂动。

    话落,瞬间寂静。

    风吹过,树叶旋转落入池塘。

    裴瑜将纱裙攥出褶皱,双肩紧绷,竟是半晌才扯出笑来:“他,离开了。”

    山雀怔住,表情停在此刻:“离,离开?”嘟囔完,又在脑中理清头绪。

    宸扬身为魔族,四处行为皆为不便。倘若出离开竹屋,定会像上次在南陵池惹出风雨。可这几日仍是平静,甚至连她过来前,都没听见过任何消息。

    但现在各处有神兵防守,离开南陵池,他又能去哪里呢?神将对魔族一向愤恨,遇见后定会产生冲突。他身上还有伤,更不会忘记这点,去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除非...

    山雀想到某事,嘴唇动了动,才轻声试探:“他,回魔界了吗?”

    裴瑜笑容愈加勉强,只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愣了些许,复大张旗鼓挥手,嚷道:“汗,走就走了,还落得个清净!”瞄了眼裴瑜,又说,“你好歹帮过他,他却连招呼没打就走。照我说,这无情无义之徒,忘记也罢!”

    山雀大声嚷嚷,希望借此来缓解对方难过,一股脑数落完,复清清嗓,正欲低声安慰。

    裴瑜:“不是的...”声音很轻,似克制得说。

    她微怔:“什么?”

    裴瑜垂眸向院中风景,仿佛下一秒就能望见宸扬身影,便莞尔,怅然重复着:“宸扬不为你想的这般。”

    世上怎会有被舍弃之人,还替他者解释的?

    山雀听着发蒙,双眉逐渐蹙起,深思半晌仍觉苦恼。

    下一秒,臂膀被拉住。

    她抬头看,正对上裴瑜严肃表情,不禁哆嗦了下,才磕绊道:“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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