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第 22 章 发烧2
    说不清为什么,何宣艺对应栩桐这个人有强烈的抵触感,如果对方拿出职场里那套虚与委蛇,何宣艺到能应对自如,对方毫无恶意时,何宣艺倒觉得很不自在。可能是他的战斗神经保持太久,忘记了放松的样子。

    “……拍的怎么样?”何宣艺突兀地问。他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有回答对方对自己身体的询问。应栩桐感到,何宣艺好像有短暂的窘迫。这种发窘的状态让他觉得有趣,这个处处强势作风的总导演,竟然会对男同事的关心感到促狭。

    应栩桐好不容易逮到何宣艺体弱生病,他故意不回答,反而笑着问:“所以我的退烧药有没有起作用啊,何导?”

    何宣艺去看他,发现应栩桐脸上一副“不谢谢我吗”的表情,如果牛小博摆出这副求表扬、求感谢的神态,何宣艺一定回他个白眼,并且好为人师地教育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拍摄不掉链子了,我才真的要谢谢你”。应栩桐这么问,有一种来自“外人”的关心,何宣艺不好意思直接怼他。

    看那人无动于衷,应栩桐生出点坏心思,好像听一句“谢谢”、趁何宣艺生病的时候让他服软,能弥补自己这么多天来的忍气吞声似的。于是应栩桐又“关心”地说:“哦对了,我想起来行李箱里还有一条多的围巾,待会我拿给你吧。”

    何宣艺是全身发冷,他的烧并没有完全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受了别人好处就得给人家面子,何宣艺终于无奈地说:“……谢谢。”

    “哈……”应栩桐轻轻笑了,这声非常轻微,甚至没发出声音,只是嘴角牵出一个笑,何宣艺也没看到。从昨天开始,应栩桐被何宣艺挑起了好胜心,他不正面进攻,反而在每一个细小的地方试图挑战何宣艺。

    这回他胜了,不是胜在听何宣艺说了句谢,而是胜在身体素质。要知道拍纪录片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适应各种各样的拍摄环境,在规定期限内完成甲方的合约内容,也就是拍好片子。他们这行不能随便请假,更没有病假一说,生病了也得带病坚持干,因为交片日是底线,一分一秒都是真金白银。何宣艺这么爱生气,心性不稳,五管村天寒地冻,食物匮乏,应栩桐保护好自己不生病、不掉队,已经在客观上赢过何宣艺了,所以他带点得意说:

    “不客气,何导。”

    当天下午的拍摄,何宣艺全程都安静看着,一句话没说。下午下课后,晚上还有另一项拍摄内容,今晚赶上村子里免费放电影,地点安排在距离村小学很远的县礼堂,播放的影片是《星际穿越》。

    村小学里没有wifi,支教大学生来到此地以后,都是用自己的网,他们要待满一个月,平时打打游戏就算了,看电影这种费流量的事情不敢做,来到五管村后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大家都想去看电影。何宣艺觉得这个段落很生活化,一开始也打算跟拍,但他们没有车,必须走路去县礼堂里,还得在黑夜寒风中走四十多分钟。如果何宣艺没生病,为拍摄付出这种辛苦不在话下,可晚上吃完饭他又发起热来,实在撑不住,就跟另外三人说自己不去了。

    强忍身体痛苦拍摄,和要不要放手把这个段落交给应栩桐把控,这两个选项中,何宣艺最终选择了后者。不是他信任应栩桐,是他思考看电影这个段落,日后在成片里肯定不是主要展现的部分,也许就几个镜头,干脆交给应栩桐算了。而得知何宣艺不去看电影这件事,最开心的是牛小博。

    《星际穿越》是非常有名的影片,干这行的没人没看过,何宣艺和应栩桐都看过,可牛小博和佟振斌没看过。牛小博非常想趁这个机会看一下,一是好奇影片到底讲什么,二是难得跟支教大学生在边远山区里一起看电影,他觉得这段经历很有意义。如果何宣艺也去,牛小博怕生病的何宣艺坚持不到看完,拍完想要的内容就提前走了,何宣艺要走,碍于何导的“淫威”,牛小博不敢单独留下,一来好像自己不关心生病的总导演,二来不敢说自己没看过这么有名的影片。佟振斌没看过,何宣艺不会说什么,牛小博要是没看过,何宣艺很可能会训斥他“不好学、不求上进、不精进业务能力”。总之牛小博有重重的心理负担,听说何宣艺不去,心里乐开了花。

    晚上六点,支教大学生和拍摄组的三个人准备出发,应栩桐带着两个摄像离开房间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又是何宣艺无精打采地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如果还发热,一定要吃药,何导。”应栩桐关门前对他说。

    何宣艺侧身躺着,脑袋嗡嗡直响,晚上简单吃了点食物,依然浑身发热。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应栩桐的叮嘱,一只手伸出被子,对门口做了一个往外轰的手势。他身上无力,那两下手摆得也无力,一般轰人时手应该向外摆,何宣艺的手看起来,倒像是叫人到自己身边来。看他这么虚弱,应栩桐心里想,现在如果再去贴何宣艺的脑门,他一定不会轻易推开自己了。

    “应导,走吧~”

    应栩桐身后,牛小博开心地催促着。应栩桐冲他点头,关上屋门,留下何宣艺一人。

    支教大学生团队并不是所有人都去看电影了,只有健东行和几个男生,外加一个女孩,大家有说有笑地走在土路上。凛冬的深夜,天黑得早,六点钟天上已挂满繁星。牛小博和佟振斌都带着相机,何宣艺不在,看电影的片段又没有那么重要,应栩桐自己没带相机,并且让两个摄像放松拍,别把这趟当成任务,简单拍拍,多欣赏一下夜景。所以牛小博和佟振斌有时拍拍支教大学生的镜头,有时拍拍夜空,有时还会加入大家的聊天。那几个大学生看总导演不在,也比较放松,有说有笑,总之这一路氛围非常好,应栩桐甚至有一刻突然想,如果何宣艺真的不在这个组,纪录片四组完全由自己负责,说不定会更加和谐。

    到了村礼堂,刚好赶上电影开始,两个摄像拍够了镜头,三个人就坐到健东行身边,跟大学生们一起看。牛小博左边挨着健东行,右边坐着应栩桐,一边看一边小声说:“哇塞,这镜头、这脑洞,也太牛了。”

    “小博哥,你也没看过这个电影?”健东行这几天跟牛小博关系处得很好,主动搭话问。这种处得好,主要是一起打游戏以及牛小博在学生面前偶尔吹逼建立起来的。

    “我还真没看过!”

    “你不是说你是学摄像的,上学的时候看了好多电影嘛。”

    “我我……我是学这个专业的,可这部我真没看过。哎,振斌哥也是学摄像的,他也没看过。可以攻击我,但不能攻击我的专业啊,你们这帮小孩!是不是振斌哥?”

    牛小博越过应栩桐,拍了佟振斌一下,把身边两个人都逗笑了。

    “哈哈!我没那意思,我提前查了一下百度,我跟你说……”

    “别别别,东行你别给我剧透。”

    健东行和牛小博还在小声交流,应栩桐忽然想到什么。纪录片四组,不算剪辑师韩真琴,四个人分为三个不同的专业,应栩桐是科班学编导出来的,牛小博和佟振斌是学摄影摄像的。这两个专业的不同,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他们现在所从事的岗位——摄像就是是专门负责掌镜拍摄的,编导负责整体把握片子,从前期沟通、策划、到中期跟拍、再到后期剪辑、包装,全部都要把关。这个组里唯一“专业不对口”的就是何宣艺,牛小博告诉过应栩桐,何宣艺是学中文的,他是全组唯一的非艺术生。

    “艺术生”是什么概念呢?有些人可能不知道。编导、摄像等专业,在参加高考之前,都要经过艺考。专业院校的艺考层层选拔,少的有三次考试,多的甚至达到五、六次,也就是说艺术生在经历高考之前,已经经过了三到六轮的选拔,他们通过了这些选拔,同时又通过了高考文化课的考试。艺考的难度有多大呢?仅说应栩桐上学时,电视编导专业的报录比高达200:1,也就是说每一个通过艺考的孩子,在成为艺术生、来到大学之前,都淘汰了199个人。

    当然,这个数据并不是说艺术生比普招生优秀,只是说他们的确在自己的领域里拥有过人的才华。而常年生活在艺术生的世界里,他们身上又会多一层温润,应栩桐想,这大概是他们和何宣艺不一样的地方吧。想到这里,应栩桐脑海里飘过离开学校前,何宣艺有气无力躺倒在床的画面,不知为何生出点担心。他想了想,对牛小博说:“小博,你和振斌继续看完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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