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第 65 章 离别之前2
    应栩桐想到四组和二组的关系,说话时犹豫了一下。牛小博本来关心应栩桐的去向,一听这话立刻去看何宣艺的脸色,何宣艺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牛小博很喜欢应栩桐,听到这个消息又意外又不舍,但听到他的去处,再加上自己心绪不佳,好多种情绪混在一起,竟不知该对这件事作何表示,尴尬地站在原地。

    屋子里出现短暂的沉默,三个人各怀心事,最后何宣艺主动离开,对牛小博说:“我走了,你休息休息,周五来吃饭,大年三十回老家,好好过年。”

    “嗯。”

    牛小博消沉地点了个头,应栩桐拍拍他,也跟着何宣艺离开。二人走楼梯下楼,应栩桐问:“去哪啊何导,你不是今天限号吗,我送你吧。”

    应栩桐竟然记得他今天限号,何宣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淡淡地说:“我去公司。”

    “你是去剪片子吗?……是不是支教那个,我也去吧。”

    两人走到一层,出楼门时,应栩桐走在前面,何宣艺慢了半拍走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之后应栩桐也停下,转身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何宣艺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想起昨晚做过的混乱的梦,弗洛伊德说,梦是现实中实现不了和受压抑的愿望的满足,那他现在最压抑的事情,就是应栩桐要离开四组,为什么在梦中没有得到满足呢?

    “何导……?”

    应栩桐叫他,何宣艺反应过来说:“长安医院那个片子发来修改意见,我已经让韩老师改了。殷志胜说了,这周你不用参加四组的项目,支教那个片子你不用管。”

    何宣艺非常冷静地说出这些话,但他望着应栩桐时心里想的,和他说出来的其实是两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点,语言像内心的伪装,这伪装是何宣艺最后的坚强。应栩桐稍显失落:“好吧,那我送你去公司吧……这点小事,你总不会再拒绝我吧。”

    何宣艺没有拒绝,而且他想不出什么时候拒绝过应栩桐“搭车”的提议,他想问,又住了口,因为应栩桐也许指的不仅仅是“搭车”而已。

    上了应栩桐的车,何宣艺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跑了一上午,着实累了,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应栩桐平稳地开着车,这好像是他们认识以来何宣艺第三次坐他的车,开到公司后,何宣艺还没醒,脑袋歪在椅背上,应栩桐没叫醒他,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安静地看着何宣艺。

    他跟何宣艺相处的过程中,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刻。何宣艺永远像个准备跟世界开展的斗士,永远保持警惕、永远语出惊人,唯二安静的相处,一次是在五管村他发烧,一次是现在,应栩桐看着他闭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即使睡着了,双臂也是拢在胸前,一副提防世界的姿态。

    应栩桐不是拍浪漫爱情电影的,他是纪录片导演,他也不是杰克苏王子,因为何宣艺也不是玛丽苏少女,他们是两个成年的、有能力、有梦想、有独特人格的导演,那些在密闭空间内摸脸、偷亲、浪漫的举动,应栩桐都不会做。他只是同样安静地靠在自己的驾驶席上,默默地等待。

    等待什么呢?应栩桐现在也不清楚,他与何宣艺会走向怎样的终点。他摸不准何宣艺的态度,也许应栩桐离开四组后,他们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也许周五晚上吃饭时,何宣艺会做点什么举动,这些都有可能,这些也都没有可能。

    比浪漫爱情电影更真实的是现实,这是应栩桐最喜欢纪录片的一点,现实意味着未知,未知意味着惊喜,也意味着失望。他要去的二组有怎样的同事,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到底能不能追求到喜欢的爱人。成年人的世界是由无数意外、痛苦、寂寞、喜悦和绝望交织组成的,在那个小小空间里与何宣艺共同相处的几分钟,等待他醒来的几分钟,在未知还没有到来的几分钟里,应栩桐感到愉快和幸福,那是漫漫前路中的一点光明,是现实和美梦交织中的一点曼妙。

    而应栩桐不知道的是,车停好时,何宣艺已经醒了,他只是闭着眼睛等着应栩桐叫他,为什么这样呢?何宣艺深刻地感受到,他是不愿意离开应栩桐的,在对方没叫醒他之前,他可以一直装睡下去,以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的拖延,获得在应栩桐身边的一点点机会。

    可车子停稳后应栩桐并没叫他,何宣艺紧张地等待着,比他初出校园、第一次来蓟城文化传媒公司上班还要紧张;比他第一次完成一部纪录片还要紧张;比他第一次自己带组外出拍摄还要紧张。那是一种他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感情,他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应栩桐了。紧接着他就睁开眼睛,好像作为心中问题的回答似的,他看到应栩桐靠在驾驶席上,偏过头看着何宣艺,笑着问:“你醒了。”

    何宣艺脑子里忽然飘过一句话。他曾经拍过的一个片子,主题是讲北漂爱人,他带组跟拍了三对北漂情侣,在采访时何宣艺问其中一个主人公,如果对着镜头、向观众说一句鼓励追寻爱情的话,你会说什么,那位主人公回答:

    任何瞬间的心动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

    何宣艺没在应栩桐的车上多待,下了车就上四楼自己办公室。韩真琴还在改片子,他坐在韩真琴身边盯着电脑,却发现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他盯着电脑上的镜头,拍摄的画面里有何老头、有王奶奶、有鲁医生、有苗语钦,何宣艺看着他们的脸孔,脑子里想的却是摄像机背后的自己和应栩桐。当时拍这个镜头时何宣艺在哪,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应栩桐是不是在他身边?明明是上上周才发生的事,何宣艺却觉得这些镜头和画面看起来那么遥远。

    “宣艺,小苗护士的这个镜头还要吗?”韩真琴问,“审片意见里说护士的镜头太多,可我觉得振斌有几个变焦镜头拍的挺好看的,你说呢,还留着吗?”

    何宣艺的思绪被拉回工作,韩真琴来回放了几个镜头,何宣艺看了看说:“删两吧,换成鲁医生的,如果他们再嫌多再改。”

    “好。”

    何宣艺盯着屏幕上苗语钦的脸,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给佟振斌发微信:振斌,你周五晚上有空吗,应栩桐要去二组了,春节后就走,我请大家吃顿饭。

    佟振斌很快回复:应导要走了?

    何宣艺:嗯,他本来就是为二组招来的总导演,欧阳训要去综艺中心当总监,应栩桐就回二组了。

    佟振斌:好,我周五没问题。

    何宣艺:嗯,定好时间地点我告诉你。

    佟振斌先回了一个OK的表情符号,过了一会儿又发了句:应导人挺好的。

    何宣艺看着这句话,总想在输入框里写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回什么。

    等韩真琴改完片子,何宣艺又把这件事告诉她,韩真琴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他真就在咱们组待下去了。我还想殷总的这个安排挺好的,小应人很温和,你有时候是急脾气,小应跟你配合着工作还挺好的。”

    何宣艺有几分意外。韩真琴没有参与过他们的外拍,何宣艺外拍时与应栩桐有明显的矛盾,而韩真琴却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他们的合作。何宣艺没接话,韩真琴又道:“宣艺,我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因为你奶奶的病吗?”

    “不是……”何宣艺说,“她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医生说没事,您不用担心。”

    “我知道你爸爸去世后这半年,你很辛苦,如果有什么想不开的或者难过的,可以跟我说。”

    何宣艺很感动,他一直把韩真琴看成自己的亲师父,他对牛小博的照顾也是源于韩真琴某种程度的传承。何宣艺真的只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强硬,内心会关心和照顾别人的人,只可惜他的成长环境不好,他的善良被人辜负过,他未来余生能不能与人共行,自己也没有把握。何宣艺常常想,他要是对生活中的各种事情,都拿出他拍片子时的勇气、决断、坚强和执着,或许就不会活得这么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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