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第 66 章 崭新的开始1
    周三晚上,长安医院的顾莉莉发微信给何宣艺,说片子过终审了。看来这片子是真着急,以前何宣艺接手的项目,不改个5、7、8、9、10遍是不会痛快过审的,还有像《新时代新青年》这种要返工重拍的。何宣艺把这个消息同时告诉韩真琴和殷志胜,过了一会殷志胜回复:知道了。之前找你那个拍广告的项目不用了,应栩桐接手了,年后他会带着二组做。何宣艺看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法不是项目被抢走了,而是应栩桐离开的感觉更强烈了。

    第二天星期四,大年二十七,何宣艺又一个人来公司剪片子,此时距离春节大年初一还有四天。之前去五管村拍的大学生支教的片子,因为春节,对方也没着急要,韩真琴已经把素材整理好,反正何宣艺没事,干脆提前来剪辑。

    因为临近春节,公司里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坐电梯的时候他只看到纪录片中心的一个同事,那同事是三组的,跟何宣艺寒暄了几句,问他怎么还来工作。何宣艺说来剪片子,问对方怎么没回老家过年,对方说待会就去火车站,临走前发现把身份证落在公司了,赶紧来取。

    干纪录片这行的经常出差,护照、身份证等证件有时候爱放公司里,方便有急活时候直接出发。以前何宣艺在二组时遇到一个紧急出差的项目,他和摄像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直接去商场现买的衣服。他们这个工种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不由自己做主,一年365天,只要拍摄项目来了,随时开工。

    和三组的同事出了电梯,何宣艺一个人去四组办公室。整个公司大楼都极其安静,何宣艺有种他在这个世界上,世界却把他遗忘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不是孤独感,每个人都在着急回家、准备过年,只有何宣艺一人置身事外。可是仔细想想,他家就在蓟城,哪也不用去,他爷爷去世、父亲去世,姥姥姥爷在蓟城郊区,王圆晴在照顾他奶奶,何宣艺除了剪片子,竟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无人可理。他打开电脑,熟练地调出剪辑软件,在线上拖动那些镜头,以前他觉得好像工作把他占满,现在他忽然发现,其实除了工作,他也一无所有。

    何宣艺本来就不是爱交际的人,朋友少,平时除了工作也没多少娱乐活动或兴趣爱好。他觉得拍片子就是他最大的爱好,他过去常常沾沾自喜,因为这世上把爱好变成工作的人少之又少,这会儿他又想,这到底是一种悲哀,还是一种幸运?是他能天天拍片子、做着所爱之事,还是他亲手把所爱之事变成工作,以至于再无工作之外的快乐?

    何宣艺百无聊赖地拖动鼠标,在线上码镜头,一会换个近景,一会儿换个特写,剪来剪去总觉得心里特别浮躁,踏实不下来,一晃神时间到了中午。何宣艺打开app准备叫外卖,又想到上周剪长安医院那个片子时,应栩桐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点外卖,他只要踏实剪片子,其它什么都不用思考。

    人真是懒惰的生物,只要有一次被安排得舒舒坦坦,就会想要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何宣艺在手机软件上看来看去,愣是找不到想吃什么,他调出微信,想问应栩桐那天点的什么,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问。他把手机扔到桌上,饭也不想叫,片子也不想剪,他离开剪辑电脑,坐到自己的工位上。

    何宣艺的工位在办公室入口的地方,他靠在椅子上,茫然地望着四组的办公室,正眼就瞧见离自己最近的应栩桐的工位。他还记得应栩桐刚来四组时,一下就挑中何宣艺旁边的工位,何宣艺很烦不喜欢的人靠他太近,他与陌生人的边界感比一般人要更强一些,他相信凭应栩桐的情商,肯定不会看不出来这点,但那人还是选了这个位置。何宣艺当时不爽地想,这家伙是不是在挑衅自己,但现在想想,这一个多月的短暂时光,他们这群人在办公室里一起待着的时间少之又少,也许在应栩桐眼中,何宣艺从来就不是一个值得挑战的人;应栩桐也许从来就没把何宣艺放在眼中,因为对一个即将去统领大组的纪录片总导演来说,仅仅管着四个人的小组、仅仅拍点十分钟的宣传短片的小导演何宣艺,在应栩桐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难道真的什么也不算吗?何宣艺心里问自己,如果他没有离开二组,那欧阳训去综艺中心之后,二组的总导演是不是就是何宣艺自己,那应栩桐可能也会像现在这样,变成自己手下的一个副导演。不,也许应栩桐根本就不会来这家公司,殷志胜不会再招人,他们也不会相遇。何宣艺想到这里又问自己,他是真的想当二组导演吗?他真的不想遇到应栩桐吗?他对拍摄大片的渴求,和遇见应栩桐这个人的渴求,哪一个更强烈呢?……

    何宣艺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这次他终于弥补了前几天晚上没有梦到应栩桐的遗憾,他不仅梦到应栩桐,还梦到了二组的带组导演,乌亚哲。梦里何宣艺作为第三视角,看到应栩桐和乌亚哲站在一起拍片子,而拿着单反拍摄的两个摄像,竟然是佟振斌和牛小博。

    何宣艺被吓醒了,当他睁开眼睛确认方才的一切都是噩梦后,依然心有余悸。他太厌恶乌亚哲了,当他自以为坚强的伙伴全都变成乌亚哲的同事时,何宣艺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何宣艺终于明白,拍片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从业以来所有的自负是某种程度上的害怕,所有的偏执都来自内心的不安,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满是担心。他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深情。他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拼命工作,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和愿意为他停留的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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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5日,星期五,大年二十八晚上,何宣艺定好了餐厅包间,把时间地点发到纪录片四组的群里。那天白天他还在剪片子,四点半的时候开车去了餐厅,因为堵车,他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都把饭菜点好了。

    “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

    何宣艺进了包间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坐在最里面的应栩桐笑着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了一点说:“没事,你是从公司来的吧,我们都休息没工作了,就你还辛苦着。”

    这话听起来像在给何宣艺解围,而他拉开身边的凳子,也是示意何宣艺坐到自己身边。何宣艺扫了一眼,为他空出的位置左边坐着韩真琴,右边是应栩桐、牛小博,佟振斌坐在靠门口的地方,何宣艺有一瞬间犹豫,他到底要不要坐到应栩桐身边。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太复杂了,吃完这顿饭,差不多意味着应栩桐就彻底离开二组,成为对手了。

    “宣艺快坐吧。”韩真琴招呼说,“我看小博一直走神呢,估计是饿了,就等你了。”

    “哦哦,我不是……我……”

    牛小博一边否认一边看向何宣艺。牛小博只是失恋难受,日常走神,他分手的事情佟振斌、韩真琴还不知道,他也不想多说。何宣艺也不是多嘴的人,他干脆坐到应栩桐旁边,对牛小博道:“吃吧,这顿我请,你多吃点。”

    这是组内聚餐,没有外人,大家吃饭也不拘束,牛小博叫了啤酒跟应栩桐一起喝,佟振斌酒精过敏从不喝酒,韩真琴、何宣艺是开车来的也不喝,大家就看着他俩一杯接一杯。

    纪录片四组和二组的矛盾,除了应栩桐,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这顿“散伙饭”上,所有人都跟应栩桐聊天,却从不聊他未来的去向。应栩桐隐隐感觉到这一点,也不主动说起二组。他和牛小博聊生活上的趣事,和佟振斌聊新出的镜头、设备,和韩真琴聊最近看的片子。何宣艺还是像以往在饭局上一样,很少说话,他听着其他人交流,握着筷子夹菜,其实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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