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继续泡？”
“吃里扒外。”
“看来，你还没有吃够教训。”
“你是我爹，还是我二大爷？我妈都没这么教训过我，乔渡生，”程因硬气起来，“我警告，惹火了我，晚上统统没饭吃。包括你，”程因拽狗绳，“小二黑，听见没有！”
“汪汪~”
蒋乐承让程因往后看，休息的长椅上用长风衣盖着一件东西。白兮兮的脸蛋抹着两坨高原红，顺着往下看，露出一双布鞋。
大白天见纸扎不吓人，大白天在人流如织的景点看见一个纸扎人盯着自己看。可怕他妈给可怕开门，可怕到家了。
程因三步并两步，肩头的五角星，稻穗，熟悉的画风，是程因自己扎的纸人。蒋乐承把灵堂前的纸扎人带了回去？共度一晚，程因担心到，“你也玩了碟仙？”
“一身正气，神鬼不敢欺。”蒋乐承不否认，“没反应。”
“我家阿生说了，这东西不科学。”
“言归正传，程因，你确定他牺牲在西子湖？”
程因嗯嗯呐，敷衍到，“你有办法把西子湖的水抽干，查看情况？”
蒋乐承摇头，“你有？”
“我要有，能被你们两，尤其是你，乔渡生，丢水里。”
乔渡生提醒程因，“在哪儿？”
“你比我清楚。”程因想起灵堂闻到的鱼虾腐臭的味道，他当兵的地方沿海，味道再熟悉不过。“那是海鱼的味道。”
杭南是内陆城市，只有一个地方，“菜市场？”
“海洋馆！”
程因解释到，“你记得白布上的黑渍，是海水洗刷后留下的痕迹，污泥则是海底泥。听说有美容养颜的效果呦。”
“杭南没有海。”
“所以啊，”程因按开手机，展示地图。不幸的是，手机被水泡坏了。“乔渡生，回头，我再收拾你。吴伟雄的尸体是在水库发现的，但却在水门村，我们见到了两个凶灵同时出现。按通俗的理解来说，他们无法离开本体太远。水门村、殡仪馆，北边，海，只有这家海洋极地世界最符合条件。”
鬼娃娃拍手叫好，“太好喽，去看小鱼喽~”
小二黑长得憨憨傻傻，很招女孩子喜欢，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前后被喂了三十几根火腿肠，以及不下十种的品牌狗粮。代价是被摸狗头。小二黑背上的护魂伞歪斜了几度。程因重新固定好护魂伞，小声说到，“宝宝乖，回头爸爸带你去超市看，一样的。”
鬼娃娃只在电视上看过海，“爸爸，爸爸，爸爸，”跟复读机一样念程因，“爸爸，海。”
老黑蛇也跟着拱火，“小娃娃多可怜，打出生就在井里头带着，没见过多少世面。俺以前去过海边，人吃起来的味道，有点咸味，味道好极了。”
“阿生，也要看吗？”
乔渡生是山灵之主，天上地下，奇珍异兽，见多了，从不当回事。本质上，人跟鱼，在他眼中毫无区别。程因？不管是当人，还是鱼，都是特立独行的那种。
“去，可以，海洋世界太大。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总不可能让园方闭馆，抽干水，慢慢搜查。”
蒋乐承早就考虑到了这点，“纸人。”
程因主要是舍不得买票钱，“大白天请出来，不合适。”
“我请客。”
“打个的，要商务车，没有四个环，带个马，我们不坐。”
“吾有只坐骑，是一头白额吊睛虎，”
程因扑上去捂乔渡生的嘴，“哈哈哈，那是保护动物，只有动物园才能有。”
先前说过，请碟仙是由扶乩简化而来。扶乩通俗意义上的解释，是当人有了疑惑时，通过一种媒介，寻求指示，预测吉凶，再按照指示去办事。
“再请一次。”
蒋乐承按程因拿香灰画的图，在纸上重新复刻一个版本。照样是，最中央一个小圈写对错，一圈写东南西北，最外边的大圈是金木水火土。蒋乐承特意找了个小碟子，应景。
程因提议，“你在中间扎个洞，按个指向针，说不定更准。”
“开你的面包车。”蒋乐承将纸人放进后排，“你问他，往海洋世界走，对吗？
乔渡生总会忘记系安全带，程因习惯性趴到乔渡生身上，替他扣好。再从副驾驶下车，跳上驾驶室，“你找找，座位底下有捆香。”
翻开扶手箱，丢到蒋乐承脚边。
扶乩是请碟仙的爸爸，按扶乩的说法，白天晚上都能请灵。程因点上香，吹旺香火，不忘嘱咐，“要相信科学。”
“别管他，老说些，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懂的话。”
“当做游戏，或是绝境中一种寻求安慰的方法，可。且不可诸事听之任之。”
程因想想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家，哪儿有空管人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请来的多是邪物，本就带着不良的目的。意志不坚定者，容易受其蛊惑。这也是后来，扶乩逐渐演变出碟仙这一分项的原因。
再者，程因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他根本不在纸人里。”程因说明原因，“我用香灰画的符，没封住他的灵。只有这样，”程因将老黑蛇提溜出来，“在纸人上画上朱砂符，再能长久地封住他。”
老黑蛇想起自己被坑的事，老泪纵横，社会太复杂。
“那该怎么办？”
“见过老一辈给小孩喊魂吗？当然，能唱上两句丧就更好了。”程因把赵丹丹的名片推给蒋乐承，“专业，你值得信赖。不夸张地讲，天上地下，黄泉地府，丹丹的哭丧是一绝。”
由于赵丹丹替青向笛喊魂成功，名声大噪。
“收费有点贵，一分钟五块，先给你定个一百块？”
蒋乐承了上了程因的贼车，无奈认栽，“还有什么需要买的，一块儿报个价。”
乔渡生拦下程因，想来蒋乐承的职业同旧时的捕快，巡捕是一样的。程因这样做，事后追究起来，麻烦可不小。
“程因，适可而止。”
“明码标价，童嫂无欺。不管是邻居小孩，还是隔壁嫂子，一分钱不多要。”程因出示价格表，“那个纸人算二手，我打给你对折，二百。你是我们乌脚巷的守护者，领路人。我今天就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乔渡生按车门键，想下车。
程因一拍胸脯，“用一丁丁，平价惠民套餐的价格，享受至尊VVIP玉皇大套餐的待遇。附送黄老道手工制作平安符两个。精益求精，造福于人，工匠精神，你值得拥有。”
“程因，你好老实做人，别犯在我手里。”蒋乐承付款成功，“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今天这一回。”
“嘿嘿嘿，我再附送两本平安经，大出血，搭一对儿，如意扣，吉祥锁。再不行，那什么，下个月，我去月老廊还原的时候，替您拜一拜，求他给你拉条红线，姻缘一线牵。”程因再退一步，“边上还有个送子观音，好人一生遂顺，我求她老人家保佑您一发入魂，好孕连连，三胎一步到位。”
“先办正事。”
程因收到钱，立马殷勤备至。“亲，使用效果好的话，介绍亲朋好友，满十减一。”
蒋乐承问他，“能不能给差评？”
“亲，本店不支持哦~”
蒋乐承总算明白乔渡生的痛苦，大力拍了拍乔渡生的椅背，“你也不容易。”
纸扎人轻微晃动几下，程因见万事俱备，抽出一张黄符，“领魂鸡来领魂去,我问你来答。”仍旧询问来者，确认身份，“来的是我们要找的人？”
鱼虾腐臭的味道冲入鼻腔，没错，是他。
鬼娃娃自告奋勇，飘到纸扎人边上，“爸爸，他长得真可怕。”
“叔叔是为了保护爸爸，还有许多和爸爸这样的普通人，才变成这样。宝宝，不要怕。”程因吹一口气，烟顺着风向聚集在纸人头顶。
程因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一哆嗦，他的样子更恐怖了。空洞的双目淌流着乌黑的血迹，半张脸似乎遭遇了大型鱼类啃食，脸颊破了一个大洞。
“我问你来答，你在海洋馆，对吗？”
蒋乐承用手按住碟子，纸上的小碟子咣咣咣地晃动，几秒后停在勾上。
“坐稳，”程因大力给油，招呼到，“我们看鱼儿去喽~”
连乔渡生也被车内欢乐的气氛渲染到，嘴角上翘，“嗯，记得拍照。”
乔渡生平淡地接受了，程因跟毛湘湘的姻缘天注定。区区浮游，弹指瞬息，就将这些快乐的记忆留下来。其余的，乔渡生还是笑，终究不是同路。
海洋世界的占地面积极大，看介绍，水总水体15000吨，鱼类1000种，20000余尾。十多个展示厅，首先排除了几个显而易见，不具备藏尸条件的地方。
“我问你答，往哪个方向？往左，”程因故意胡乱指了个错误的方向，“先去北极熊馆，我们家阿生肯定没见过，我也没见过。”
蒋乐承注意到提示牌，“先去鲨鱼港。”
乔渡生笑而不语，所谓碟仙，不过是心中已有答案，皆有外物表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