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山海拘灵册 >第230章 火烧苗泪汪汪,九九月二送丧
    纸钱飘在火堆旁边,在程因周围打转,重重地砸到地面。

    黄老道见状,又抓了一把,撒向四周。纸钱仿佛千斤重,离开黄老道的手,直直地坠下。

    纸钱本是打点过路孤魄游魂,孝敬无常鬼差。

    程因跪着看纸钱落地,心头没由来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神鬼不收,天地不容。

    “爸,妈,儿子不孝。”

    “风,风向不好。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没风,纸钱当然起不来。”

    黄老道暗戳戳地拿眼睛盯老瘸叔,让他赶紧拿个主意。程因这小子憋不住火,生怕他闹出事。

    “一个形式而已,不用太在意。”庞天瑞灵机一动,“咱们生在新世界,长在新时代,不要迷信老传统,老思想。打破陈规,迎来新希望。”

    程因的眼哭干了,他也不想再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敬天,天何尝看过他一眼。程因压着胸腔的笑意冲涌而出。

    “哈哈哈哈,送无常!既然是送,他不要,不必自讨没趣。”

    黄老道看程因的模样,哪里还像人。踏一步七星,按五行相生运行周天。左脚迈出,步走七星。“老瘸子,三清玉铃。”

    三清铃又叫作帝钟,钟有手柄,柄端称“剑”,呈“山”字形。

    老瘸叔抛手丢给黄老道,“小因,不要乱说话。”

    “哈哈蛤哈,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说便说,有本事把我这张嘴拿走。”

    这下连围观的旁人也看出来程因不对劲。匆忙拿出各家的镇邪法器,替程因驱邪避祸。

    潘飞掏棺材钉,老周拿裁缝尺。王仙姑狂摇脑袋,要请一位大神镇场子。

    程因瞧着王仙姑摇头晃脑,插在头发里花簪子跟坐秋千似的,晃来晃去。程因歪过脖子,哈哈哈又笑开了。

    “仙姑奶奶,你也不怕晃出脑震荡。”

    王仙姑的本事众说纷纭,有说她灵的,比黄老道靠谱。也有说她就是个江湖骗子,坑人不扎眼。等同于,薛定谔的猫。

    王仙姑身子一倒,口中喷出两口白沫子,大有请真神上身的节奏。

    黄老道手持三清玉铃,单手持柄摇动,玉铃发出叮呤叮呤,“振动法铃,神鬼咸钦。”

    “老庞,你说的有道理。”

    程因悟出几分道理,又没悟出。跪地的时间太长,程因的腿脚发麻,膝盖颤动,起身险些摔倒。程因单手扶住地,还是笑。

    老瘸叔也急,不等黄老道开口。老瘸叔食指顶住程因的额头,“朱砂,黄符。这孩子怕是魔怔了!”

    黄符一张正正中,贴在程因额头中央。程因鼓起嘴,吹了一口气,吹掉黄符。仍旧嘿嘿嘿地笑,笑得阴森恐怖。

    程因一张口,“狗屁无,”

    “快把他嘴堵上。”

    混乱中有人拿了一把糯米塞进程因嘴里,阻止他再往下说。黄老道舒口气,程因心中有怨恨,怕他口出狂言,祸从口出。

    老瘸叔弃用黄符,朱砂直接在程因脸上书写,同样是脚踏七星。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

    黄老道接到,“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

    两人交错踏开七星步,程因见了不畏惧,反而抠了抠鼻子,有些头疼地皱眉。站直了拍落膝盖上的灰,大逆不道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天公爷也是个小肚鸡肠,对他好,不一定记得。我不过说了他两句,就要三灾五难降祸我身。”

    老瘸叔、黄老道四目相对,完了,这孩子真出问题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那种。老瘸叔按住程因的肩膀,“孩子,你受苦了。”

    程因胡言乱语到,“苦不苦,横竖都是二百五。”

    “视我者盲,”

    “听我者聋,”

    “敢有图谋我者,”

    老瘸叔停下画符的手,黄老道手中的三清玉铃随即消声。两人异口同声,合力念到,“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程因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拍开黄老道的三清玉铃。稚气的脸庞像是换了一张皮,转而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地拿走潘飞挂在胳膊上的纸元宝,对着空气一阵疯狂输出。

    “爱要不要,这年头,要钱比施舍的还嚣张。没天理的,不想要,趁早滚蛋。”

    纸元宝摔进火堆里,没起一丝火星。蓝盈盈的火点吞噬纸元宝,烧了好半天,既没有熄灭,也烧不起火势。程因拿出昔日修电视机的绝技,大力伸掌,一巴掌拍动烧火盆。

    “一看就是空隙不够,没有足够的空气,没法顺利燃烧。”

    老瘸叔顺着程因的话往下讲,“烧不烧就是个形式,心意到就好。”

    “那怎么行,咱们是龙的传人,礼仪之邦。烧,”程因伸手擦掉脸上的朱砂符,“火烧的旺旺的,生活才会棒棒滴。”

    黄老道严重怀疑程因不是魔障了,他是发神经,该送医吃药。

    “老瘸子,你看看你家孙儿,脑子会不会出毛病?”

    老瘸叔呸得很大声,就算程因真有病,他也不许黄老道开口说。“我家小因好着呐,没毛病。”

    庞天瑞弱弱地加一句,“有病的是王仙姑。”

    王仙姑不知道招惹了哪路大神,不停地喷白沫子。方才被程因的异常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谁也没留心,王仙姑在地上癫了五六分钟。

    程因喊了声,乖乖,“不会是天公爷认错人,把王仙姑给就地正法了?”

    “不可能。”

    黄老道这点是可以百分百确定的。王仙姑确实有真本事,她是通灵体,放眼整个杭南,一枝独秀,委实是个人物。再说了,顶替程因?程因算根腿毛,要劈,直接就劈死了,用不着人替他受过。

    “小因也没有说过分的话,王仙姑应该是另有原因。”

    程因踱两步,挪动到王仙姑边上,等黄老道和老瘸叔商量出个结果,王仙姑应该跟他爸妈一块儿上路了。

    “我可不能让你去当我爸妈的电灯泡。”

    王仙姑抽搐着身体,眼珠子乱转,察觉到程因走到她边上。王仙姑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失去了控制权。

    程因瞎掰了一个理由,“食物中毒?仙姑奶奶,你下午吃什么了,赶脚不吃两瓶大瓣蒜,都吃不出这效果。”

    王仙姑的症状,黄老道有了个初步判断,“程因,离她远点。小心邪祟上身。”

    “相信科学,哪儿有那么多牛鬼蛇神。”程因扶住王仙姑,喊人拿根筷子,“不是食物中毒,那肯定是羊癫疯,拿筷子把她嘴撬开,别咬伤舌头。”

    像是吓唬,又像自言自语,程因在王仙姑耳边说到,“实在没法子就送到黄蜂医院电一电,你好,我也好,娃哈哈啊娃哈哈,大家一起笑哈哈。”

    王仙姑咽下白沫,一个挺身,坐直。“火,好大的火。”

    黄老道示意老瘸叔,他来呸。“我黄老狗面前,你也敢装大头蒜。”摇动三清玉铃,“老道儿今日要看看,谁敢来凑这趟热闹。”

    “火烧苗泪汪汪,九九月二送丧。”

    程因琢磨,王仙姑不是神婆,怎么还兼职预言家。中西合璧?一个人的工资,干两份活。

    “仙姑奶奶,你是不是本人,是您吭一声。”

    是,又不是。

    黄老粗暴直白地下通知,要么走,要么挨揍。三清玉铃响三声,“再不走,我就揍你。”

    火烧苗,程姓的偏旁是禾。禾有小苗的意思,程因又是家里头的幼子,符合苗的定义。

    “程因,你让她说。”

    老瘸叔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焦急,失了分寸。抓紧王仙姑的胳膊,“你说,是不是我家小因会出事。”

    王仙姑一阵摇晃,嘴里反复强调九九月。

    黄老道追问,“重阳?对不对。”

    九九月,黄老道想,九九八十一,不可能是八十一个月。没这样的计算方式。九九两字,因“九九”与“久久”同音,九在数字中又是最大数,有长久长寿的含意,在农历中代表重阳。

    严格来说,九九重阳是祈福,登高的日子。

    细想到重阳的习俗,为何要登高。

    梁朝吴均的《续齐谐记》写到,:九月九日,汝家中当有灾。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绛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饮菊花酒,此祸可除。景如言,齐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日登高饮酒,妇人带茱萸囊,盖始于此。

    重阳与三月初三日“踏春”一样,家族成员要倾室而出,在重阳这天所有人都要一起登高“避灾”。

    若是个好日子怎会要出去避祸。

    “小因还是个小孩。有灾祸降到我身上,不要为难他。”

    程因见老瘸叔急得胡言乱语,一把抱住老瘸叔,要他冷静。

    “叔,一句话几十个意思,全靠咱们自己猜。说不定就是她乱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瘸叔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愿再失去唯一这个念想。

    “小因,让叔来承担。叔一把年纪,不需要了,不要了。你还年轻....”

    程因不许老瘸叔胡思乱想,“他要真有用,他干嘛不保佑自己长命百岁,都成大头鬼,自身难保,还保佑别人。丢不丢人,不,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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