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锦衣辅国 >第276章 边墙3
    正所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越是这等时刻,越是考验一个人的气度与底蕴。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遇险境而惊慌失措,处逆境而怨天尤人,遭危难而自暴自弃,这样的人,岂会有所成就?

    “对了,”张璟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令师仍在辽东?”

    水静居士闻言,脸上有些无奈,摇头苦笑,“倒是让都督笑话了,家师此时仍在辽东,贫道劝告数次,皆是无功而返。”

    张璟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水静居士的这位师父,还真是闲云野鹤,居无定所,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四处漂泊,也不知都忙活些什么。

    辽东乃是军镇,几乎全是军户,百姓极少,在那种地方传道,无疑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是水静居士的私事,张璟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明日就是除夕了,”张璟有些惆怅,所谓除夕,旧岁至此夕而除,次日即新岁,故称,若是在京师的话,张璟除夕的一大早就要去祠堂祭祖了,然而此时身在边镇,却是没这个条件,只能摆放先人排位,意思一下了。

    本朝太祖于应天府建了祭祀自己祖上四代的太庙,自此,国朝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祭祀自己的四代先祖。

    至于守岁,这个习俗也是早已有之,晋周处《风土记》言:“至除夕,达旦不眠,谓之守岁。”可见早在东晋时期,就有守岁的习俗了。

    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平日还不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张璟真是抓心挠肺的思念远在京师的母亲、妻子何妹妹以及薛彦君、萍儿、佳儿等人,当然还有李锋、齐亮等虽是下属,却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当然还有袁彬这位尊长。

    往年,除夕、春节这两天是小慧儿最开心的两天,有新衣,有好吃的,还有压岁钱。如今家里条件越来越好,自己这个哥哥却不能陪着小慧儿一起守岁了。

    母亲今年虽然才三十九岁,但这个时代不论是生活水平、还是医疗水平都还差得远,如今虽说家里的生活条件大有提升,除了自己这个儿子不能膝前尽孝之外,倒也没其他烦恼之处。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自己远在延绥,万一母亲有个闪失,自己回都回不去。

    惆怅归惆怅,无奈归无奈,但如果重来一次,张璟还是会选择仗义执言,不为其他,只是个人原因,不想于少保这等于人民、于国家、于民族有不世之功的民族英雄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罢了。

    仅此而已。

    可以看作是张璟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坚持,正如于少保所说,要留清白在人间。

    水静居士敏感的发现了张璟的怅惘,也知道他为何如此,但还能怎么办?张璟这等流官可比不得卫所里的世官,整个家族几乎都在一起,白天正常上值,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既然出镇地方,张璟就已经有了与家人暂时分别的觉悟,只是,遇上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心里不免多想罢了。

    水静居士从小便没了家人,虽然师父待她如亲人,但她师父经常不在身边,所以,此时却没有张璟那么多愁善感,无他,早就习惯了罢了。

    对于水静居士这等身如飘萍的人而言,家人是个奢侈的词语,而且时过境迁,加之当时年幼,此时的她,已经记不清双亲的音容笑貌,只记得父亲和母亲相继病重时,握着自己的手,那恋恋不舍的目光。

    虽然以往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深夜梦醒之时,双亲那饱含期盼与不舍的目光,午夜梦回之时,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犹在眼前。

    张璟心细,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立即便发现一向坚强、达观的水静居士目露愁思,唉,自己好歹还有家人陪伴,而水静居士幼失怙恃,师父也经常不在身边,定然是比自己更加愁苦。

    “居士莫愁,”张璟伸手,握住了水静居士有些冰凉的素手,温声安慰道,“往者已往,来者亦可思矣,璟愿与居士共勉之。”

    水静居士闻言,抬头望向张璟,眼波如水,温柔缱绻,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林大娘正好端着茶送来,待看到二人情投意合的样子后,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端着茶盘,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年轻人的事儿,她这个老婆子就不掺和了。

    转眼到了除夕这一天,张璟与榆林卫的一干将领开始给士卒们发放新衣以及饷银,过年嘛,辞旧迎新,当然得有点新气象,饷银之外,张璟做主,延绥镇的士兵,不论是卫所指挥、佥事,还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还是普通士卒,每人二两银子的加饷,算是讨个彩头。

    对于卫所的官员们而言,二两银子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士卒而言,这二两银子或许就可以为妻子儿女做上一袭新衣。

    一片感恩戴德之声自然是免不了的。

    张璟心里也高兴,士卒用命,将帅一心,这是作为一名统帅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张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做的不够好,但总会慢慢改进,越来越好。

    在士卒们一片感恩戴德的声音下,张璟回到总兵府,见了林疏桐后,张璟倒是初次见她做俗家打扮,不由一愣,漂亮是真漂亮。论容色妍丽,薛、林二人不相上下,饶是张璟后世见惯了各种精修图的眼,也仍有惊艳之感。

    林疏桐今日已换了常服,上袄下裙,不再做道家打扮,少了一丝清冷,多了一丝光华,花钿绣袄,真是光彩照人,“既承君子不弃,妾身侍奉君前,再以道服示人,便是不尊了。”她这个所谓的居士,不过是为了方便的权宜之计罢了,如今得托良人,自然也就恢复原样了。

    张璟点头,心里飘过一个词,不过,说了林疏桐也不懂,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惊艳之意一去,张璟马上就开始心疼自己刚刚花出去的六万多两银子了,嘴里不住的念叨:“六万多两银子啊!六万多两,要是都用在修筑边墙上,得修多长的边墙啊!”

    林疏桐看得好笑,拉着他在一旁坐下,忍不住笑着安慰道:“都督何以做此态耶?士卒用命,熙熙然以効其力,乃为将者之根本也,今都督以货币结士卒之心,士卒必多为都督之用者矣。”

    “姐姐此言甚是,”张璟叹气,“但修筑边墙,所费靡多,朝廷若不出钱,仅凭延绥一镇,钱将安出耶?”

    “修筑边墙安边之要事,朝廷岂会坐视?都督不必担忧,况有中丞与都督联名上书,朝廷必不能等闲视之。”林疏桐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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