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眸融着笑意,眼尾上扬透着说不出的绵情。

    姜如倾怔了怔,赶紧移开视线,垂首低眉,暗示自己要冷静,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虽然这一世的裴文萧蛊惑的能力更让人难以招架,她不知他在这一世发生了何事,怎会性情如此大变,但她已下定决心,此生再不嫁入镇国公府。

    微风裹挟着燥热,相处两年,她对他的喜好早已了如指掌。

    她微微仰脸,言笑晏晏,琉璃般的杏眼成了半弯的月牙,和她今日所穿的裙衫很是相衬,愈发迷人。

    裴文萧呼吸一滞。

    他向来是抵挡不了她这般烂漫的笑颜的,从前她就会这样笑着环在他的颈侧——

    “公爷,您已经在契约书上按了手印了,可不能耍赖。嗯?这当然是您自己强行要按的,我哪能使什么手段?您这样怀疑,令倾倾好伤心。”

    “公爷,那鸳鸯喜帕可是有证据的,您日后会疼倾倾的吧?”

    “公爷,倾倾这个桃花妆好不好看?特意为你画的,怎么还沉着脸,心里在偷着乐吧?”

    “公爷,倾倾表现得这么好,你应该不会再去攻打齐国了吧!哼,你如果敢拿着武器踏入我娘家,我就和你和离自尽,下辈子再不嫁你了。”

    ……

    或真心,或假意,他都被迷惑了。

    裴文箫忍不住抬手,想要触碰她的笑脸,她上辈子跟着他受委屈了,却突感小腿一吃痛,闷哼了声,抬眸看她,眼中满是不解她为何要踢他,却听姜如倾恶狠狠地吐出了三个字:“登徒子!”

    随后,就见那抹白快步走进了明心殿。

    他敛了敛眸,难道这种方式她不喜欢?可他一来到齐国就找了某情场高手做功课去了呀。

    就是那个上辈子让他大胆追姑娘,他却当耳边风的冯涔,向来自诩就没有他追不上的女子。

    他曾在齐国边邑的山城救过冯涔一命,两人相谈投机,倒成了莫逆之交。

    这人很是懂得知恩图报,一听到裴文箫有喜欢的人,扬言定传授毕生所学,手把手带他将姑娘追到手,昨晚连夜学的新招式,差不多都用上了,什么含情脉脉的凝视,生动华丽的辞藻,故作矫情的浅笑,他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已经发挥地淋漓尽致。

    但姜如倾怎么就骂上他是登徒子了呢?

    他在原地愣了愣,候在明心殿外等待通报,略微思索刚才的言行举止,反过味来,也对,他是重生的,可她不是啊,姜如倾这是第一次见他,那些冯涔教他的行为切实孟浪了些。

    他摇头轻笑了声,笑意中透着不言而喻的宠溺,甚至觉得姜如倾的这一脚踢得极好,他的倾倾,果然是坐怀不乱,富贵不淫。

    齐国使者偷偷用余光斜睨了眼裴文箫,这人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镇国公么?怎么被五公主踢了还这么开心?莫不是连脑袋都被踢了?

    -

    “魏国镇国公求见。”

    明心殿外传来通传,殿内的姜如倾正在布糕食的柔指顿了顿。

    她看向齐王,眸心含笑:“父皇,这糖蒸酥酪是现做的,您快尝尝。”

    齐王讶异,他都多少年没往凤渺宫去了,她竟还记得他的喜好,笑道:“好啊,你今日不来,朕过几日也会去找你说说话,果真父女连心。”

    姜如倾还是露出那副天真的娇憨,但心里微微被刺痛,过几日?他找她还能有何事,必是关乎和亲。

    寻常细末找内侍通报就可以了,但一个皇帝能屈尊见一见自己多年未曾关心的女儿,那定是关乎国家大事。原来在这么早,他就已想好让她嫁到魏国了啊。

    她到了这一刻才反过味来,一直以来的所幻想的大义终究是自己织成的梦罢了。

    她记得父皇上一世最后找她就是为了劝说她远嫁,他当时说她是这些皇家儿女中最识大体的公主,也最像他,骨子里流着爱国的铮铮铁骨。

    她从未听父皇如此夸赞她,如同被骨头引诱的小狗,两眼瞎瞎,巴巴地就被吊着往前走。

    当时她未见过这大千世界,不知道人心险恶,切肤之痛向来都是最亲密的人所为的,比如裴文箫。

    现在想想,她的父皇会不会也是如此?

    经过前世镇国公府历练,在各种大小聚会上的摸爬滚打,她现在自然知道语言的艺术。

    如今反过味来,父皇所谓的最识大体,不过就是说她好欺负罢了,懂得退让的冤大头。

    没有母妃庇护,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更何况,她那时真真以为自己是在为国而战的,欣然接受了重任。

    终究是她傻罢。

    心中苦笑,她看他惺惺作态,“让我尝尝,老五一片孝心可不能白白辜负,”齐王咬了一口酥酪,口齿生香,他扬了扬手,“不错不错,让魏国的镇国公也来尝尝我们齐国公主的手艺。”

    果然,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们牵扯在一起了吧?作为最高统治者,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内眷的时候需得回避外臣?

    他这一招,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她在他心中不是五公主,而是待嫁异国的镇国公夫人。

    御前内侍正要宣裴文箫进殿,却被姜如倾制止了,她双眸莹然,缓缓按下齐王的手,姣嗔道:“父皇,我们都多久没独聚了,而且这酥酪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给魏国的臣子吃,还以为我们期望上赶着巴结魏国呢。”

    她摇了摇齐王的手臂,难得撒娇道,“女儿想和您说点贴己话,不会耽误父皇太多时间的。”

    齐王想了想也是,那镇国公迟早都是他的女婿,他早在半个月前,收到齐国使者发来的私密素笺说是魏国要求派齐国的公主和亲,嫁给镇国公,可换来休兵停火,边邑城都的太平。

    各朝代和亲,哪个不是将公主许配给君王?从未听闻过嫁给一个爵位加身的权臣。这是对齐国的蔑视,他本就因为此事火大,想着给这未来姑爷一个下马威也是有必要的,让他看看老丈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顿了顿:“也好。”

    齐王看着自己的小五,在不知不觉中已出落得如此仪态大方,不由得略带歉然道:“倾儿,父皇这些年忙于政务,好久没去凤渺宫看你了,可曾怪过父皇?”

    姜如倾摇了摇头:“父皇,倾儿知您日理万机,定是抽不开身的,但倾儿知道您心里定是挂念着我的,倾儿长大了,也知道父皇许多的不易,以前是我不好,只顾及到自己的伤痛,却未曾想到母妃离开对您的打击。往后,倾儿想您了就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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