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仗剑行 >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错不在人

    李得苦架着醉鬼洪秀儿走在街道上,忍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如洪秀儿这般闹腾的姑娘,乃李得苦生平仅见。清醒时就够折腾人的了,喝醉了那简直就不是个人。

    青年剑客跟在二人身后,时不时帮衬李得苦一把,拦下洪秀儿不知欲要伸向何处作妖的魔爪。李得苦瞥了一眼面色不改的青年剑客,暗自腹诽,竟也不觉着丢人!?

    若不是师命难违,加上洪秀儿这小妮子不知错喝了什么迷魂汤,硬是不让谢时碰,一碰就闹的更凶,否则也摊不上送洪秀儿回客栈的苦差事。

    再一次,谢时拍掉洪秀儿伸向路边一个卖小玩意儿摊子的手时,洪秀儿狠狠刮了青年剑客一眼,李得苦听见她含糊不清的小声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爹爹老马叔除外……”

    李得苦当下哭笑不得,这小妮子到底醒着还是醉着?

    千辛万苦到了客栈,经过柜台时,李得苦就觉着奇怪。客栈伙计不主动搭把手不说,就连掌柜的也缩在柜台后头,只抬头瞧了一眼,便视若无睹的埋头手里的活计。但转念一想,李得苦也明白了过来,八成是这小妮子把这间客栈的掌柜伙计都得罪了个遍。

    到了厢房,李得苦也不客气,将人往床榻上一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转身就要走。尚未踏出一步,便觉腰间一紧,低头看去,那只一路上都不安分的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腰带。

    李得苦望向倚在门边的谢时,青年剑客微微颔首,退出了门外且细心的,轻轻的,合拢了门。

    呆愣在原地的李得苦心中大呼,大哥!误会啊!

    奈何木已成舟,李得苦只得退而求其次,一屁股坐在床沿边,长叹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李得苦觉着有人在拍她,身后传来细不可闻的呼唤。

    “口渴,水……”

    李得苦转身看了一眼面色通红,眉头紧皱的洪秀儿,踌躇了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起身倒来了一杯水。她强忍着将水泼在少女脸上的冲动,冷声道:“起来喝。”

    洪秀儿哼哼唧唧在被褥上左蹭右蹭了好一会儿,勉强睁开半只眼,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接过了李得苦递来的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又倒在了床上。

    半晌没有动静。

    李得苦寻思着小妮子许是睡过去了,正欲趁机溜走,才转过身,便听见一声抽噎。李得苦脚下一顿,尚未来得及细想,抽噎一声接一声,不多会儿,就从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期间还夹杂着电闪雷鸣。

    李得苦立在原地,眉眼间透着几分悲凉。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回到了花栏坞的那夜,她也是这般站在那间小屋门外,听着里头的女子泣不成声。

    有那么一瞬,她恨极了李长安。

    但错不在师父,错不在这些女子,错不在人,错的是一厢情愿罢了。

    李得苦回过神时,乌云散尽,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脚,取了木架上的手巾,走到床边递了过去。

    洪秀儿头也不抬的接过,慢慢擦了好一会儿,李得苦想替她正一正额头上歪斜的玉覆额,但终究没有动,转身又倒了一杯水过来。洪秀儿在接过水时,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睁大了通红的双眼,讶异道:“怎是你?”

    李得苦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只得在床沿坐下,不看哭花脸的少女,低声道:“怎么,你以为是我师父?”

    洪秀儿喝着水,没有吭声。

    李得苦暗自叹了口气,难怪不让谢时碰,原是不想让师父瞧见她与旁的男子亲近。同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这点小心思倒不难猜。但要猜师父的心思却比练剑还难数百倍,李得苦想不明白,既知晓洪秀儿的小女儿家心思,为何不干脆将女子身份告知?

    就凭李得苦在流沙城摸爬滚打的几年经历,自然想不到洪秀儿知晓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下也只是信任师父,不说自是有不能说的缘由。

    但这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却让李得苦抓心挠肺。

    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旦有了心上人,心思便极为敏锐。见李得苦独自唉声叹气,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得苦,你师父……其实,是不是已有了心仪的女子?”

    李得苦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你不伤心了?”

    洪秀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宛如百折不挠的勇士,忽然就豁达了。挪了挪身子,坐到了李得苦身边,老气横秋道:“害,哪儿能不伤心,可光哭有何用,哭着哭着就能令你师父回心转意?我爹在训斥帮里那些吃不住苦头的年轻弟子时,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告诉你啊,女儿泪才金贵,头一回哭那是惹人怜,多了便是讨人嫌,日后再哭的如何惨,都不会有人心疼。你懂不懂啊?”

    李得苦呆若木鸡的摇了摇头,只是问了句:“你没醉?”

    洪秀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当然醉了,这不又醒了。”

    李得苦谢绝了青年剑客的好意,从客栈出来,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虽耽误了些功夫,但师父一定在等她。她不自觉的往肩头摸去,想扯一扯负剑的绳子,哪知摸了个空。而后暗自好笑,送洪秀儿回客栈时,古剑放回了师父那。

    欲要叹口气,李得苦忍住了,这一夜闹心事足够多了。洪秀儿的言语,犹在耳畔萦绕不消。

    临走前一刻,洪秀儿讲起了往事,说她儿时出城骑马,那马性子烈,但生为马背上的儿女哪有惧怕的道理。马儿越是烈,越是勾起了她的争强之心,也不顾爹爹的嘱咐,独自跑出去老远。那时谢时尚未入帮,老马叔被落在了后头,北契女子性子再如何刚烈,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怎敌得过一匹成年烈马。直到手脚酸麻,几欲拽不住缰绳,她才开始害怕。就在她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一位俊俏的白衣公子,一跃上了马背,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几下便制服了烈马。

    听到这,李得苦算是明白了,洪秀儿为何会对师父一见钟情。

    后来,洪秀儿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后来爹爹打听了许久,才再两年后得知,那白衣公子从中原来,前往君子府寻仇,结果不自量力,死在了门前。就死在白日里,洪秀儿曾站着君子府的大门前,那块匾额之下。

    从那之后,洪秀儿就对中原来的男子格外有心,瞧见样貌英俊的便忍不住芳心暗许,但皆是无疾而终。

    讲到最后,洪秀儿躬着身子,把脸埋进了□□,带着哭腔道:“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他,但我就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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