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霖担任生产队会计二年多来,很少下地干那又脏又累的活。春季到公社买化肥、买种子,秋季往公社粮库送公粮、去城里的棉麻公司卖棉花。

    而且常与生产大队、与公社联系,成了生产队里的头面人物。他感到了文化资本的优越,但更感到只有更加努力的工作,才对得起老队长和社员们。

    他工作积极,认真负责,每月公布一次会计账目,公布社员结算和生产队收支情况,深得社员们的信任和赞誉。他被公社评为学习著作积极分子,参加了公社的表彰大会。

    这些天,几乎每天晚上生产队都召开会议,学习著作,学习报纸上的中央领导人的讲话。今天晚上的会议看起来是很严肃,很重要的会议,公社派驻生产大队的工作组都来了。会议开始后,公社工作组组长讲了话,主要是落实干部政策,要解放被打倒的原村党支部书记牛恒强。

    生产队里反对牛恒强的人太多了,个个发言激昂,不同意解放。世霖另有想法,他认为,牛恒强是被无辜打倒的,当初给他定的十大罪状,都五、六年了,一件也没有查实,就是说是故意捏造的,理应给他平反。再说,他为村里工作二十来年,有着一定的工作经验,比起现在的钟力等人,真是不知强多少倍。

    想到这里,世霖站了起来,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说不要紧,整个会场就象炸开了锅,那些造反派恶劣的语言向他袭来。他毫不示弱,针锋相对,他第一次施展自己的口才。他的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句句讲在理上,讲在国家的政策上。

    渐渐地那些反对的人没话了。公社工作组长对他的讲话大加赞赏,说他思想转变得快,认识较高。又说解放老干部是形势的需要,中央、省、市、公社原来被打倒的老干部大多解放了,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这是文化深入发展的需要,大家要认清形势,跟上形势发展的要求。

    为安定那些反对人的情绪,又强调,是否解放牛恒强还得报公社革委会批准,今天会议只是统一下思想,希望社员们要继续抓革命、促生产,做好各项工作。

    这次会议不久,牛恒强便被解放了,重新当上了村党支部书记,历史就像向他开了一个玩笑,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对于他,人们也在议论,说他转变了许多。主要是对人的态度上少了以前那种威严,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感觉。每天他都拿着或锄头或镰刀等劳动工具深入到生产队的田间地头,与社员们一块儿劳动,唠家长里短。

    特别经常到世霖的生产队来,可能是这里反对他的人较多的缘故,他要用行动慢慢转变人们对他的态度和看法。那些反对过他的人,他也并不忌恨,用他的话说,那是形势所造成的,是紧跟党中央、紧跟的战略部署,虽对他有过过激的行为,他说革命嘛,哪能那么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下乡的知识青年,有的已经回城,没回城的,他也特别关心,食宿都比以往要好得多,并且亲自上公社为他们争取回城的名额。而钟力,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上天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个在英家村显赫一时的造反派,最终被公社人保组抓走了。

    是武军告了他,对他强奸自己媳妇的犯罪行为,再也不能忍耐、再也不能坐视了。赵四也被抓了,这几年挨他打的人也太多了,不被告发才怪呢!这样一来,整个村子没有了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和平与安静,一切也如原初。

    世霖,二十六岁了,按说已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与他同龄的小青年有的已当了几年的爸爸了。按世霖的个人条件,还是蛮优秀的。论长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虽不算太漂亮,但也不磕碜;论工作,他是生产队会计,也算个头面人物;论人品,他为人谦和,老实厚道,有口皆碑。

    只是寒酸的家庭和继母影响着他。与雨晴分手后,也有几个女孩儿主动找到他,要与他相处,但都没有涉入他的心田。他常拿徐光作为择偶的标准,虽然自己也知道今生已与她无缘,但她的影子却总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他暗下决心遇不着她那样的,宁肯打光棍。

    总求世霖写信的祁绍新又来找他写信了。祁绍新中等个头,皱纹深深的、密密的刻满了脸,使这个才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有五十开外。

    他是一个人由四川逃荒来的。由于人老实、憨厚,第三生产队的罗锅女人嫁给了他,并有了一个儿子。祁绍新不识几个字,便经常求世霖写信,向远在四川老家的父母及亲人汇报自己的一切。世霖每次都能准确地表达他的意思,深得他的信赖。世霖给他写完信,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祁绍新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笑。接着,他操着四川口音问:“你和老武家彻底黄了?”世霖费劲地听着,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黄了好,搞对象是一辈子的事,有病可不得了啊!”祁绍新蛮有哲理地说。

    “不单单是有病的事。”

    “心高了?”祁绍新逗趣地问。

    “心高啥?我貌不惊人,才不压众,家挺穷的,又是继母,还能高哪去!”

    “俺给你提个吧,是俺的一个亲戚,家住下坎大队,人品好,长得也好,明儿个就给你提去。”

    长得好,人品也好,这正是世霖所追求的。“那就拜托您啦!”世霖冲祁绍新笑了笑。

    过了几天,祁绍新来找世霖,说是他给提的那姑娘来了。世霖跟随祁绍新来到他家。

    进了祁家里屋门,只见炕沿上坐着一位秀气的姑娘,那脸怎么那么白净,那眼神儿怎么那么有神,那气质怎么那么不俗。他心头一震,激动的心情无法掩饰。他勉强抑制住自己,向她也向坐在炕里的罗锅女人祁绍新的妻子打着招呼。谈话间,他了解到姑娘叫汪群,二十三岁,初中文化。更注意到她语言自然、流畅,声音悦耳,表情既稳重又大方。谈了一会儿,出于礼貌,世霖起身告辞,汪群也站起身与他告了别。

    祁绍新送世霖到大门外问“中吗?”

    “人我是看妥了,还求您多多美言。”他恳求地说。

    “俺晓得,晓得。”

    世霖带着一份渴望离开了祁家。

    自与汪群见面之后,世霖的心便悬了起来,一刻也放不下。她那温文尔雅、稳重大方、谈吐自然的形象总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直觉地感到这个人才是最理想的,有她做终生伴侣真是不枉此生。

    除了徐光就是她了,也只有她能与徐光比。可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她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不是又嫌家穷了吧,嫌是后妈吧,要是那样该多可惜啊!世霖胡思乱想,心急火燎。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升腾,他要亲自去她家一趟,再让她,让她们家好好看看自己。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