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鸿夫人 >71、扶不上墙的烂泥
    傅岚宸回到永辉楼的时候,韦愿已经等候多时,正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傅岚宸衣袖一扬,示意他说事。

    韦愿拱手道:“属下去了京兆府尹,又去了城郊的马场,终于探到了一些事情。”

    傅岚宸坐下,直问道:“怎么说?”

    韦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细细说来,约摸一刻钟之后,傅岚宸再次开口:“所以说,诚意伯从城南马场带回来的那个人,被年少清送到了京兆府尹大牢?”

    韦愿说道:“是的,殿下。诚意伯将人交给了京兆府尹,就回自己府上了。不过御史大夫刚刚进宫去了,应该说的就是这件事。”

    傅岚宸着急道:“那把人在京兆府尹大牢安全吗?”

    韦愿想了想:“那人虽然自称是新城侯府的逃奴,但是国有国法,京兆府尹天子脚下,新城侯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傅岚宸起身来回踱步,他想去京兆府尹提人,但是他身为太子,又不宜出面干涉朝臣私事。至少在皇帝陛下明日未升朝之前,这还只能算是新城侯府的私事。

    “派几个可靠的人都盯紧新城侯的动向,速去!”傅岚宸大声道。

    韦愿朗声应答:“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便快速退了出去。

    看着韦愿大步离开的背影,傅岚宸突然仰头长息,心中又激动又澎湃,等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真相终于要开始浮出水面了。

    当年武靖侯府的谜点实在太多了,那么就从最后那一场大火开始揭秘吧。

    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到的格外早,也如期的看了一场好戏。因为一些事情,皇帝早早的散了朝,带人去了太宁宫。

    走出德清殿,安王笑着跟太子说:“不愧是陛下的爱将,都到这个份上了,陛下都还顾及着他的颜面呢。”

    傅岚宸似笑非笑:“安王若是无事,我们一起去太宁宫,继续看戏?”

    安王哈哈大笑,若是在平时,他是没这个闲暇功夫的,不过.....今日嘛,他就是没空,也要抽出空来去笑一笑的。

    “去。新城侯府的大戏,怎么能错过?”于是兄弟二人,一起往太宁宫走去。

    皇帝坐着龙案前,再一次端详了这本弹劾新城侯张魏的折子,站着几人寒蝉仗马,安静的可怕。

    “许卿,罪奴今日可带来了?”皇帝开口,声若寒冰。

    京兆府尹许归荣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启禀陛下,那罪奴,臣今日带来了,陛下可要召见?”

    皇帝闻言,抬头先看了许归荣,再看了看年少清,最后目光定在了张魏的身上。

    冷道:“宣。”

    太子和安王二人就站在一旁,看着张魏瑟瑟发抖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笑。

    自从张家得势之后,张魏在光凌的公卿面前都高人一等,但是怕皇帝却怕的要死,也难怪,他张魏能有今日,不全赖皇帝陛下的青眼吗?

    “罪奴肖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京兆府尹亲自领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相貌平平,身上的衣服因为逃避追杀,脏乱不堪,右腿走路还有些一撅一拐。

    “啪”皇帝将手里的折子甩在龙案上,打量着肖绍,目光锐利,沉声道:“说,你是如何从新城侯府逃出去的,为何要逃?”

    肖绍面容消瘦,说话的声音嘶哑的让人难受,因为体内缺水,加上面圣紧张,故而说话十分结巴:“罪奴.....是六年前跟随将军,哦,不......如今是新城侯了,六年前,罪奴跟随侯爷.....北征大襄,罪奴当时所在的是先锋大队,号称敢死队,一场大战,兄弟们都死了,罪奴命大,掉落山谷,却侥幸未死,只是瘸了一条腿......”

    皇帝蔑视道:“不仅是逃奴,还是逃兵?”

    肖绍气息有些颤弱,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扯着嗓子,尽量张大嘴巴说话:“罪奴当年若是不逃,侯爷是不会放过我的。”很明显不是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的事情了。

    皇帝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再问:“那你仔细说说,新城侯为何要针对你一个小小的奴仆?”

    肖绍双手扯紧衣摆,眼角湿润道:“因为......当年武靖侯府获罪之前,新城侯.....曾经指派奴才去烧了武靖侯府的藏书阁.....”

    “嗵”不待皇帝发言呵斥,新城侯张魏双腿直直跪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说什么?”皇帝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当年,武靖侯府起的那场大火,是新城侯派奴才去放的。”肖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殿上的,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安王殿下,诚意伯宋伋,京兆府尹许归荣,御史大夫年少清,还有.....跪着的新城侯张魏,统统都听到了。

    在场的几位,心里都清楚当年裴家满门被赐死的原因。

    不就是放火烧楼,意图销毁证据,屡次抗旨不遵等数列罪状吗?

    可肖绍说,当年武靖侯府的那场大火,是他受新城侯张魏的指示放的,不是裴家人放的。

    多么刺痛人心的领悟!

    沉寂.....

    还是沉寂......

    安王殿下沉寂不下去了,扬声问道:“当年,新城侯远在北疆处理飞鸿将军的后事,怎么会派你去烧飞鸿将军家里的藏书阁?莫不是你为了逃罪,攀诬朝廷忠臣?”

    安王起了个好头,接下来便是御史大夫年少清:“肖绍,陛下跟前,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构陷忠良还不如实招来?”

    肖绍匍匐跪地,嘶哑的声音中又多了一份哽咽:“陛下,奴才万万不敢欺君啊。当年,的确是新城侯送来书信,命我烧了武靖侯的藏书阁。”

    “证据呢?”太子冷不丁的丢出三个字。

    “对啊,你可有证据?”安王又补了一句。

    肖绍直起身子,也不管满脸的泪痕,只将手伸进胸前衣襟,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张陈旧的布帛,上呈给皇帝。

    “这是当年新城侯传给奴才的布帛,奴才一直贴身留着。”

    傅岚宸接过那布帛,安王也凑过来看了个仔细,啧道:“的确有些年头,这布帛的颜色又旧又暗。”

    皇帝接过之后,就随意的摆在龙案上,那布帛上的字迹,即便有些褪色,他都不用仔细辨认,便知道是张魏的亲笔手书。

    人证物证具在。

    “朕的新城侯,怎么悄然无声呀?”皇帝陛下终于不再揪着肖绍去问了,转而盯着一直低头的张魏。

    张魏不敢开口,他怕说什么都是错。当他得知肖绍被诚意伯送进了京兆府尹的时候,他已经料到了今日。

    “新城侯,陛下问你话呢?”安王戏谑道,“怎么,你们府中的家奴都能说出来这么多,你这个家主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吗?还是.....真的心里有鬼,觉得愧对陛下的期许呀?”

    皇帝看着张魏良久,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最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着众人说道:“好了,朕要单独审问张魏,你们先下去。”

    年少清第一个有想法:“陛下?若肖绍说的事情是真的,新城侯当年的行为,就直接干扰了裴家一案的断定呀,陛下!”怎么能就单独审问了呢?他不是不相信皇帝,而是没法相信皇帝。

    毕竟一个死去的裴家,和区区一个罪奴,在陛下的心中,远不如掌兵十万的新城侯有分量。

    年少清此话一出,不由让众人心中大惊,这做御史大夫的,果然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话呀。

    皇帝半阖双目,声音有些疲倦:“下去,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这下子,大家只好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太宁宫,殿内只剩下皇帝和张魏,肖绍依旧被京兆府尹带回了大牢。

    殿内。

    “说吧......”皇帝闭上眼睛,声音却威严无比。

    “臣.....臣.....”张魏内心仍在挣扎,皇帝将众人都遣了出去,那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皇帝却并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直说道:“不要狡辩,不要推脱,不要求饶,直接说出当年做的事情,不要让朕去猜,也不让朕派护龙司去查。”

    明明白白,张魏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看着龙座上那个岿然如山的帝王,只觉心如死灰。

    “张魏,朕扶了你这么多年,你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啊!当年飞鸿将军评判你,没有评错。”

    这是皇帝对张魏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日后,皇帝陛下传令控鹤卫,查抄新城侯府,新城侯张魏削爵夺职,压入廷狱候审,侯府一干家眷,皆禁足于府中不得外出。

    光凌城近日又出了桩大案,案件的起因不过是,诚意伯一日兴起,要去城郊马场选马,途中却被一个自称是新城侯府逃奴的陌生男子拦车求助,说自己正在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诚意伯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公道人,虽说是逃奴,但是也不能枉死野外不是,于是大发善心,将人带回城中,马车刚进入朱雀大街,却遇到了御史大夫年少清。

    好巧不巧,御史台最近清纪的很,御史大夫当下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陪着诚意伯将人送到了京兆府尹的手上。

    才思敏捷的御史大夫,半个时辰后,便揣着自己新写好的弹劾折子,进宫面圣。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