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感叹完别人的江凌月,在自己院中突然想起了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女子学院一事。

    她将青园叫来了身前。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青园对着江凌月终于不再如初见那时拘谨了,虽不似青禾跟江凌月之间的亲近和随意,却是比刚入府时要放松许多了。

    江凌月还是想问问她家情况,为免青园紧张,她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青园,你来府中也有些时日了,大家都夸你聪明能干呢。”

    青园勤快不偷懒,为人又颇为实诚,从不随意议论他人,很得府中众人好感,是以江凌月也不是乱夸的。

    青园有些羞涩,抿唇轻轻笑着。

    “还记得你初入府时,我问过你家中一事吗?”江凌月直言道。

    青园略一思索,迟疑着点了点头。如今她已经不担心六娘是疑心她家中来历不好,只是依旧不明白为何六娘还惦记着这事。

    江凌月看着青园,目光诚挚,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家中情形如何,或者你所在的村子情形如何,”她说着又是一笑,“你可不要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青园看着江凌月的眼睛,一下子就放松了。她喜欢六娘的眼睛,认真看着自己的时候,里面全是纯粹的光芒,从来没有轻视和敷衍。

    她想了想,斟酌道:“我家中世代务农,去年涨了大水,庄稼都冲毁了,家中生计实在困难,我便出来卖身作奴了。村子里与我家相同遭遇的还有许多。”

    江凌月听完,有些惊讶,连忙问道:“那你是自愿的吗?家中可有逼迫?”实在是听说过太多家中困难时,推出女儿来卖身为奴以换取银钱保住家中儿子的事,她才做此猜想。

    “我是自愿的”青园轻声说道:“我娘原本不愿,怕我会遇到不善待奴仆的主人家,”说着她有些感激的看着江凌月,“但我那天见六娘,就觉得您是好人,故而我当时特别想留下来,也是我幸运,您真的留下我了。”

    她是真的很感激,来江府了可以吃饱穿暖,江府中人从主家到奴仆都很和善,发了月钱,还能省下拿给家里,全是因为江凌月当初选中了她。

    江凌月听了,跟青禾相视一笑,没想到小丫头记着恩呢。

    “为何你们村子受了灾,官府中没人去管吗?”

    江凌月有些奇怪,那日听牙婆说青园是京中附近的村子里来的,那天子脚下,何以没人妥善处理,积极赈灾,何以需要她们出来做奴呢?

    听到这个问题,青园有些迟疑。听说当初是有朝臣去她们村子的,只是似乎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因此村子中人都在骂贪官。她只是家中主人家是朝中大臣,怕说错了话。

    看着青园的犹豫,江凌月倒是反应过来了,若是当初真的有人去好好赈灾,想必她们也不会出来了。

    她没再询问青园了,让她退下去之后,自己在书桌前暗自琢磨起来。

    朝中之事她插不了手,再者说她刚来京中不久,对以往朝中之事还未了解清楚,暂时还是不去胡乱打听。

    她想要开设女子学院的心思,近日里是越发急切起来。或许是最近日子过的太顺心了,她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就有些无所事事的焦虑感。

    更何况,就算是天子脚下,也仍有需要帮助的人们。

    她在纸上默默罗列下了那日江枫洲提醒过她的,需要开办学院所需费用的花销。

    虽然现在没钱,但可以找人投资啊,江凌月灵机一现,可是找谁呢?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周雪棠一个公主,怕是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还能找谁呢?她在心中慢慢琢磨。

    直到次日,到了顾渊院中练字时,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放在一边。

    顾渊最近几日似乎又清闲了下来。每日一上完课,他便不在其他地方耽搁,准时回来了。

    只是今日,他不是一个人回来了的,太子也随他一道来了。

    江凌月见二人走进书房,放下手中笔,往书案旁站了站,给二人行礼。

    太子朝她稍一点头,便让她免礼起身。

    他看到江凌月,突然想起了昨日在顾渊这里吃到的糕点。随即看向顾渊的案上,今日怎么没有了?他还挺喜欢吃呢。

    太子想了想,浅笑着朝江凌月问道:“江娘子,我昨日在先生这里尝了尝你带来的糕点,不知是否是凌洲口味,吃着甚至美味新奇。”

    他又不是江凌月先生,不好直接开口说还想尝尝,便这样迂回婉转的说起。

    江凌月不是傻子,都听太子这样说了,自然明白了。她放下笔,朝太子回道:“的确是凌洲口味,我今日也带了些过来,殿下要不要尝尝?”

    太子闻言,畅快一笑,“多谢江娘子好意,那我却之不恭了。”反正这会江凌月也在,他跟顾渊本来说不了旁的,闲着也是闲着,尝尝也好。

    其实江凌月想让他拒绝的,这可是太子,怎么随便给他东西吃。但想着这是自己一路从家中拿来,还被青禾拿着的,应当没什么问题,再者,她等会先吃好了,就当帮太子试毒了。

    顾渊在人前多半是一副清冷模样,不爱随意搭腔,现下已经自顾坐着写些什么了。

    江凌月在院中石桌上摆好糕点,太子便跟着走了出来,她刚准备行礼,太子却显得较为随意,摆摆手,在一旁坐下,“江娘子不必拘礼,我们同为顾先生学生,如今算来也是同一师门了。”

    他话是这么说,江凌月可不能真当真了。不过看太子不像是说客气话,加上他在人后好像不是很在意礼节,不然刚才就不会自己说起糕点一事了。

    江凌月便没有太过拘谨,她朝太子笑着说道:“那殿下先尝尝糕点,我去给先生送一份。”

    太子挑了挑眉,稍稍往江凌月面前凑了一些,但他也是恪守礼仪之人,仍留有足够的距离,并不冒犯,小声道:“先生不来院中一道休息会?”

    怎么吃个糕点,喝个茶也一个人待着,还是这样孤僻。

    江凌月轻轻耸耸肩,抿着嘴摇了摇头,大约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为他做出来解答。

    太子心中轻轻一叹,当初与顾渊初相识时,他觉得这人冷心冷情,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渐渐觉察出顾渊的内心,其实与他表现出来的有些不同。更是在后来两人表明身份后,他了解到一些顾渊成长中的严苛,才明白为何他总是一副冷清的样子,这大约是顾院长想要的顾氏长孙该有的样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只是他们男子之间,不好敞开心扉谈论这些。所以那时,借着两人出门在外,拘束甚少,他便带着顾渊往热闹的地方凑,什么茶楼啊、街市、甚至还混入过别家的宴会。

    纵然他自己为了打消皇上的忌惮,在人前总是一副和善客气的模样,但他骨子里也是有顽皮在的。可顾渊不同,他似乎把自己永远禁锢在一个“冷冷清清”的套子里,无论他心中翻涌着怎样的情绪,面上总是不露分毫。

    作为一个谋臣,太子需要这样的顾渊,可他还把顾渊当朋友,兮兮相惜,他于心不忍。

    江凌月不明白为何太子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她揣着满肚子疑问没问出口,就去给顾渊送糕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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