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仍旧坐在书案旁书写着,仿佛从不会为外物所动的神仙模样。

    江凌月走近后,安静的将糕点放在书案的一边,看顾渊认真的书写,仿佛沉浸其中,似乎没发现她进来,未免打扰他,她也没开口说话,放下后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一直等到江凌月的说话声在院中响起,顾渊才抬起头看向门外。

    其实早在江凌月进屋时,顾渊就已经发觉了,他并没有专注到留意不到周遭的环境,甚至是江凌月与太子在院中说话声,他也能隐隐听到,只是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江凌月进来时,要装作没留意的模样,他更不知道,为何现在要看着院中正在聊得正欢的二人。

    此时江凌月正在跟太子讲解吃凌洲的糕点,搭配什么茶最可口。

    “凌洲食物口味虽都偏甜,可味道着实不错,”江凌月边吃边说,“不过这吃多了嘛,也会觉得腻,尤其是这种糕点。”

    她举着手中的吃了一半的绿豆糕向太子介绍道:“所以搭配上凌洲出产的新鲜碧螺春,用绿茶的涩味压压这股甜味,那可真是妙极了。”她赞叹道。

    太子瞧着江凌月说的头头是道,俨然是个爱吃的,他好笑的揶揄道:“没想到江娘子对于吃食倒是颇有研究呀,看来是个极会享受之人。”

    江凌月挑了挑眉,也没啥不好意思,心想那可不,人生苦短,美食最是治愈人心。

    她看太子说话谦和,偶会还会玩笑几句,倒是与她印象中不尽相同。

    她原本以为太子是个一本正经之人,没想到还挺有趣。她才跟他没聊几句,就轻松自在的像是相识很久的人一样。

    难怪纵然太子这些年在朝中近乎透明,也从未传出他人品方面的坏话,显然这是个情商极高的人。

    太子喝了口茶杯中的茶水,有些遗憾道:“可惜这会没有碧螺春,不过配着这新出的龙井,应当也还不错。”

    龙井毕竟不是凌洲产的,哪有碧螺春搭着好。但是在宫中,龙井已是进贡的最新茶了,也没啥好挑的。

    江凌月朝太子安慰道:“很是不错了,要是有机会我带点碧螺春来给殿下尝尝。”

    也不是她过于热情,只要是她看太子这样子,好像很是喜欢凌洲的茶点,加上他待人毫无架子,跟他交谈很是舒心,江凌月想让他尝尝。

    太子没想到江凌月这么客气,一下有点受宠若惊,他本就是搭着顾渊的面子来蹭吃的,现在还要蹭喝,他倒是不好意思了。

    他连忙婉拒道:“哎,不用了不用了,我这怎好让江娘子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江凌月便吃便说。

    原本她就是“外来”之人,心中对于尊卑礼教本就不推崇,太子又是这样随和,她现在是越发的随意了。

    太子心中好笑,这江娘子倒是与其他娘子不同,跟他说话既不矫揉造作,也不是兢兢战战,她一派自然,相处着还挺愉悦。

    他见江凌月不甚在意,便不推辞了,笑着朝她道谢:“那便多谢江娘子了。”

    江凌月摆摆手,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谢她什么?”

    她被这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在下咽的食物一下就呛到了,她一边转过头看去,一边捂着嘴使劲咳嗽。

    顾渊看她反应这样大,走近她两步,不解的问道:“院子里又没有旁人,何以吓成这样?”

    她咳得答不了顾渊的话,又憋得满脸通红,此刻看向顾渊的眼神中带了点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幽怨。

    青禾早已在江凌月呛到的第一时间为她递来茶水,拍着她的背帮着顺气了。

    太子也在一旁关切,他看顾渊神情有些尴尬,为缓和气氛,替江凌月解释道:“江娘子怕是没个心里准备,一下被惊到了。”

    顾渊也明白过来,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斟酌道:“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江凌月皮肤白皙,此刻咳得脖子都红了,他也有些内疚。

    江凌月还是说不出话来,她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难受是难受了点,倒也没有到请太医的程度。

    太子听了,觉得好笑,他很少见到顾渊这样窘态的时候,想调侃他几句,又觉得时机和情境都不合适,便忍住了。

    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先生不必过于忧心,待江娘子缓和一会儿,喝点茶水便好了,这等小事,若是请太医来就太过张扬了。”

    这宫中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各种猜想,传出去对他们三人都不好。

    江凌月在顺气的间隙赞赏的看了太子一眼。

    还是太子殿下善解人意。

    太子看见她的眼神,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倒是同样看到江凌月眼神的顾渊更尴尬了。

    待江凌月终于缓和过来,顾渊也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太子跟他解释了刚才为何谢江凌月,而后这院中本来融洽的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

    江凌月对着顾渊还是秉承着一些尊师意识在的,再加上在她眼中,顾渊就是个冷冷清清的神仙,他俩就算是两人单独相处时,也一向交流甚少。此刻顾渊往这儿一坐,江凌月便收敛起了适才在太子面前的轻松自在,是以这会她没有开口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喝茶。

    太子跟顾渊倒是很聊得来,但又不能在江凌月面前显露太多,只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并且看着江凌月低首敛眉的模样,他一时也不好找她搭话。

    而顾渊本来话就不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太子与江凌月两人在院中聊得起劲,就忍不住走了出来,一出来吧,还把江凌月吓到了,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配合着太子的话,回答一两句。

    三个人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坐着,最后还是江凌月受不了了,她没坐一会儿就告退,进去练字了。

    她一走,太子便凑近顾渊挤眉弄眼,悄声说:“顾先生,你是怎么回事啊,江娘子脾性这么好的人,怎么在你面前也是一副猫见老鼠的模样,你这先生的架子是不是摆的太足了?”

    顾渊无言以对,他也不知为何,似乎江凌月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能够言笑晏晏,轻松自如。唯独在他面前,变成了毕恭毕敬的好学生。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并不喜欢江凌月在他面前过于拘谨,所以他先前看见江凌月在相识不久的太子面前都能相淡甚欢,才没忍住走了出来。

    却没想到,他一出现,气氛反而便尴尬了。他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所以并没有在太子面前提起。

    此时听到太子的话,他觉得心中更是郁闷,他语气不变道:“怎么,你以为人人都如太子一般,在我面前如此闲适。”

    太子惊讶的盯着顾渊,他先前还以为顾渊如以往一样,太过孤僻了,没想到现在他也学会怼人了?

    顾渊说完,就不理会太子了,他整了整衣袖,起身往书房去了。留下太子一人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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