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又一次送荷包无果,自晏云之书房出来。

    奇怪,她的荷包到底去哪里了?

    她闷闷不乐踢开脚下的石子,抬头看见前面那道身影,微微一愣。

    那人穿着监生统一的蓝白衣衫,明明是寻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温润矜贵。平日里潋滟多情的桃花眸,失神地望着树上的花枝。

    “猜猜我是谁?”桑祈从后捂住他的眼睛,刻意粗着嗓子模仿男子,声音古灵精怪。

    卓文远眼前倏忽一黑,身后传来小姑娘搞怪的声音。

    若是平日,两人必然嬉笑打闹。

    可是今日……

    黑暗中,贴在脸颊上的柔软触感分明。

    卓文远忍不住想起,与小姑娘在塞外的时日。身后的姑娘,是开在草原的格桑花。而自己,只是无法摆脱命运的棋子。

    无论是当初那个落魄公子,还是今日的贵妃外戚。

    从始至终,任人摆布。

    卓文远没有做声,他的睫毛轻颤,如同羽毛拂过桑祈的掌心,痒痒的感觉,直勾勾蔓延到她心里,惹得她心口一颤。

    下意识后退一步,不防绊倒身后的小树枝。

    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朝后栽去。

    卓文远今日难得在桑祈面前,揭开那副风流公子的面具,露出他被命运纠缠的另一面。

    可是身后的小姑娘发出惊呼时,他动作快过脑子,几乎是本能地将人拉住,搂入怀中。

    小姑娘的身子香香软软的,乌发柔顺宛若上好的绸缎,发梢尾端是女儿家独有的幽香。

    卓文远闭上眼,其实他的凌云志从来只有一人。

    桑祈安安静静地呆在他怀里,其实她知道不合礼制,可是天知道她方才看到卓文远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心口揪心地疼。

    她一瞬之间,想起梦境里的卓文远。

    这些时日,为了进国子监鸡飞蛋打。但是两人重逢后,一如既往地开心。

    桑祈没有说过,她回来之前有点担心,两人许久未见,是否会疏远。

    可是没有。

    昔日里的少年郎,丝毫没有因为来到花花之地,就忘却了塞外的伙伴。

    他依然是那个桃花眼满是宠溺地望着她的翩翩公子。

    桑祈几乎要忘记那个可怕的梦境。

    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抱住眼前人,尔后感觉到少年郎身子一僵。她鼻头不免有些泛酸,“卓文远……”

    “嗯,阿祈。”少年搂着她,不紧不慢应着。

    桑祈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来哄他。

    从小到大,这人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鲜少看到他别的情绪。

    更何况,小时候从来都是他哄她。

    小姑娘小脸皱成包子,苦恼地皱着眉头。殊不知头顶那人敛睫,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笑声很好听,低低一声,含着愉悦,宛若勾人的妖精。

    几乎是贴着桑祈耳畔。

    她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啊!你耍我?”

    小姑娘捏起拳头就要打他,卓文远先一步躲开。

    两人打打闹闹回到课室,还没坐热凳子,就见前面的闫琰一撩发带,自以为风流倜傥地转过身,目不转睛看着桑祈。

    卓文远桃花眸里笑意渐淡。

    闫琰又朝桑祈挑挑眉。

    桑祈莫名其妙,“你有病啊?”

    恰好博士走进课室,起身行礼时,闫琰又转过身看她,眼神炽热荡漾。

    桑祈不知这公子哥今日又抽什么疯,黄班这群人,终日没个正形,还是她家卓文远靠谱。

    想着,桑祈认真听起博士讲课。

    散学后,身穿学子服的监生们三三两两走在一处,桑祈与卓文远并肩走在台阶上。

    桑祈认真求学,“你的意思就是说世间万物都有本末……”

    卓文远一收折扇,无奈道,“我说阿祈,这都散学了,你就不能歇一歇吗?这学习,也应该张弛有度才行。”

    “我知道。”桑祈还欲说些什么,一人自远处跑来,打断了两人,“桑祈,这是闫琰托我交给你的。”

    那人将信转交给桑祈后,就转身离去,丝毫不给人询问的机会。

    卓文远看着那封信,幸灾乐祸一笑。

    双手环臂,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莫非,是闫小郎的情书?”

    桑祈一拱他,“别瞎说。”

    卓文远被撞得一愣,似笑非笑地扭过头。

    桑祈皱着眉,拆开信,“这歪七扭八的,写的什么啊?”

    卓文远探过身子,一看乐了,“他大概就是就是让你散学后别走,去校场与他相见。”

    末了,又神神秘秘压低嗓音,“他还单独叮嘱,要让你独自前往。”

    桑祈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卓文远看向这不知情滋味的小姑娘,隐隐期待。只见她双指夹住那封信,扬起,“这是战书!”

    登时又气又好笑地摇头。

    “怪不得闫琰今日总朝我瞪眼,还将笔杆折断了威胁于我。”小姑娘气鼓鼓的,越说越偏。

    那闫琰今日,分明是春心荡漾。

    卓文远欲做最后的挣扎,“那你说,闫琰为何威胁与你啊?”

    “许是,许是瞧不惯女子入学吧。”桑祈迟疑回答。

    “行,那本公子今日就陪你走一趟。”卓文远扬起折扇。

    “不必。”桑祈果断拒绝,“我谅他闫琰也不敢将我如何。”

    说完转身就走。

    “诶?”卓文远急急拉住她手腕,挑眉侧脸,“我这不是担心,闫琰的安危吗?”

    桑祈好气又好笑,扒开他的手,“放心好了,毕竟同窗一场,我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又将书包丢到人怀里,“我先行一步。”

    “诶,不是?”

    留下卓文远一人在原地,抱着她的书包,桃花眸无奈地锁着远去的那道身影。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小丫头当真是一点不懂男女风月。

    这样也好,反正他有大把时间陪着自己的小青梅闹。

    教会她,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他收敛心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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