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元节那日,桑祈看到歌姬浅酒才想明白答案。

    上元节当日,灯如白昼。

    长街上热闹非凡,火树银花合不夜天。

    楼两侧百姓们倚栏,兴致勃勃看着台上的人表演杂技。

    卓文远今日着青色衣衫,眉眼俊秀,引得不少姑娘频频探看,在看到他身后的女子时,纷纷屏住呼吸。

    只因那女子穿着艳红衣裳,乌发半挽,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她身姿窈窕,慢了卓文远半步。

    “浅酒只是一介歌姬,怎好与公子一同出席这种名流齐聚的场合?”浅酒侧身,望向身侧的男子。

    卓文远轻笑,肆意风流,“今日不必顾忌许多,只要事情完成以后,我日后必有重谢。”

    “有公子这句话,浅酒定当全力以赴。”

    楼畔欢呼声不绝于耳,一行人停在席前。

    后台桑祈也换好了歌姬的服饰,如果说之前是晏云之不收她的荷包,明白心意以后便是她不愿意去给送晏云之送荷包。

    “这桑小姐在哪里啊?莫不是桑小姐怕了吧?”浅酒美眸环顾,尔后轻笑。

    “我和桑祈自幼就结识,刀山火海也没见她怕过。”卓文远侧眸,瞧了她一眼。

    浅酒自知逾越,以轻笑掩去情绪。

    恰好听到宋佳音嚷着桑祈正在后台换衣服,卓文远与浅酒相视一笑,朝后台走去。

    一进后台,便是一女子跌来的身影。卓文远始料不及,抱了个满怀。

    浅酒脸色微变,桑祈也没想到卓文远这个时候进来,脸上的笑意微顿。

    “卓文远,你这是做什么?”宋佳音从他怀里出来,质问道。

    “哟,这不是我们宋大小姐吗?”卓文远展笑,“我还以为是我今日请来的歌姬呢。”

    “卓文远,你装什么呀?不就是想替桑祈出头吗,扯什么歌姬?”宋佳音气极反笑。

    “宋小姐不要不信。宋小姐若是不信的话,我就让你看看。”

    卓文远骤然打开折扇,两名与宋佳音扮相相同的歌姬迈着莲步而来。

    宋佳音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歌姬,“真丢人。”

    她脱下外袍,小跑出后台,身后还跟在桑祈的声音,“宋佳音,我等着你一块同台呀。”

    浅酒不由勾唇。

    桑祈大笑出声,卓文远摇摇头看向乐不可支的小姑娘,眸光满是宠溺。

    “卓文远,你可真厉害,你看你给她气的。”小姑娘双眸弯成月牙。

    卓文远环臂,“司业忍心让你出丑,我可舍不得。”

    桑祈正打算同他说,刚刚宋佳音在后台如何飞扬跋扈,又听他道,“我还特意帮你请来了救兵。”

    话音落下,卓文远身后缓缓走出一名女子,朝她盈盈一拜,鬓发自她肩头滑落,一举一动媚骨天成。

    “这位是?”桑祈心里一咯噔,莫名有些紧张。

    “这位浅酒姑娘,是汴京里琴技一绝的歌姬。”卓文远含笑介绍。

    琴技一绝的……歌姬?

    桑祈慢了半拍才回以一礼,卓文远如何得知她是琴技一绝的歌姬?

    小姑娘垂眸琢磨着,心里头宛若有万只蚂蚁在爬,酸酸涩涩的。她勉强一笑,又听他道,“我特地安排她来配合你演出。”

    卓文远不仅佳人在侧,还特意找了个琴技一流的歌姬陪她演出,是嫌弃她琴技粗陋吗?

    桑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往日她从没如此生气过,今日脸上的笑却差点挂不住。她又想起初时宋佳音调侃的那句话。

    “卓公子当真是万花丛中过,鲜花插满头啊。”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

    桑祈气鼓鼓地拒绝后,冲了出去,“莲翩,我们走!”

    桑祈走上台,“在下桑太尉之女桑祈,听闻每年上元节都是以一场破阵子开场。今日小女献丑一曲,祝我朝风调雨顺。”

    台下的百姓们叫好声连连,桑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走向古琴。卓文远倚在最近的走廊上,身侧跟着那个浅酒姑娘。

    桑祈愈发气愤,几乎是她刚拨动琴弦,立马传出嘶哑破碎的琴音,将台下的百姓们吓了一跳。

    “她到底会不会弹琴啊?”

    “能不能行,不行让我上。”

    “应该是在试琴吧?”

    浅酒担忧地看向卓文远,“公子,公子真的不打算帮帮她?”

    青年头疼地抚额,“她非要吃这个苦头,我有什么办法呢?”

    话是这样说,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姑娘,幸好他还准备了后手。

    桑祈在咒骂声中弹下去,台下一声声“行不行啊,不行下去吧”让她愈发难受。她本就曲艺不精,加上满脑子心思,弹出来的曲子更加难以入耳。

    小姑娘看着如此不争气的自己,又想起卓文远身畔的浅酒。

    浅酒容貌出众,气质不凡,更是精通音律。

    卓文远就是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她越想越委屈,只觉得下一刻泪水就要落下来。

    就在这时,天空间乍然升起一簇簇烟花,宛若星辉散落,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于满天星辉中,一名青衣公子飞身落在台上,烟火映亮他多情的桃花眼。

    所有人都在看烟火,只有他停在桑祈面前,满脸宠溺与无奈,递来一方手帕,“阿祈,别哭了。”

    “卓文远?”

    桑祈才不想哭呢,她看着眼前人风流俊美的面容,终究没忍心推开他,别别扭扭地接过手帕。

    卓文远轻笑,“我的小阿祈啊,最是心软不过。”

    “谁是你的小阿祈?”桑祈刚想呛他两句。

    卓文远先一步转身,“诸位,每年都听破阵子,想必都听腻了吧?”

    青年低沉磁性的嗓音听过内力传来,百姓们纷纷惊讶地看着台上。

    “他是谁?”

    “好一位风流倜傥的小公子。”

    “桑家小姐自幼在边塞长大,曲艺自然入不了大家的耳。”卓文远挡在台前,将所有质疑的目光拦住。

    桑祈望着青年颀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怔。方才欲哭不哭,眼珠挂在眼睫上,显得有几分可爱。

    “今日,她有心为诸位献艺。不如就让她唱一首边塞的民谣。”青年恰好转身,对上桑祈惊讶的目光。

    他眸底漫过笑意,仿佛在安慰她,又仿佛在鼓励,嘴上仍旧没停,“大家说好不好?”

    “好!”

    “好!”

    “唱一个,唱一个。”

    卓文远朝她走来,桑祈点头示意,熟悉的琴音响起。

    “百川如镜,天地爽且明。云冲气举德,盛在素精……”

    少女旋身,水袖飞扬,舞步曼妙,柔软的腰肢和着她轻柔的歌声。

    台下爆发出惊人的呐喊声。

    原本调侃桑太尉的宋太尉此刻都换了副面孔,夸道,“这男子才学横溢,女子貌倾全城呐。”

    “听闻我家琰儿与你家姑娘关系不错,不妨考虑考虑我们闫家。”旁边的闫大人接腔。

    他表示出结亲之意,桑太尉一笑,“也不是考虑不考虑,你们也知道,阿祈母亲去世得早,现在这些事啊,都是她自己做主。”

    实际上,他望向台上的青年才俊,满意地点头。

    有卓文远在,哪里用得着考虑别人呢?

    桑祈平日喜欢穿利索的衣服,今日难得着轻罗纱裙,发间佩戴着华美的发饰,耳边珊瑚耳珰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少女衣着华美,容颜昳丽。

    衣摆层层叠叠,宛若绽开的梅花。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她的姿态停顿。

    卓文远抬首,眼底是止不住的惊艳。

    “好!跳得好!”

    两人表演完,走下台。

    桑祈现在心情很好,眼睛亮晶晶的。

    卓文远的种种举动,都让她怀疑,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喜欢自己?

    她有些迟疑,出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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