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也是被奸人所害吗?”

    “咳咳。”吴老夫人被噎的剧烈咳嗽,几日滴水未进让她的嗓子干的冒烟,“在北街啊,有一个卖糕点的铺子,本来我们两家隔得远,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这元宵一过我摆摊子摆的勤了些,他就带着人……”

    慕烟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老夫人,不急,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那家的掌柜,仗着和钟家有些关系,又走了钟家小姐的路子,请了衙门的人,以我摆摊占道经营为由,按律当杖七十。”

    “这,您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如何受得了这七十大板?这不是要了您的命吗?”

    没想到又是和钟家有关的事。手段之残忍,行事之卑劣,令人发指。

    “咳咳,好在那崔公子看我年纪大,动了恻隐之心,免了我的刑罚,只把我关在牢里十天,就会放我出去。”

    “可是那家人见没能如愿害死我,就把手伸到牢里来,让狱吏扣了我的饭菜,每日只有一餐,还都是馊的烂的。”

    回想起这些事,吴芝兰那灰败的脸上就浮起了一种恨意,以及一种强烈的求生欲。

    “我一想到我那尚未及冠的儿子,他从小就没了爹,跟着我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我还没看到他功成名就娶妻生子的那一天,我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么去了的。”

    “老夫人,您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没事的。”

    慕烟用意念回厨房空间拿了一堆零食,而后从袖子里掏出来,“看,我这还有些吃的,够我们吃些时日了。”

    吴芝兰握着她的手,欣喜道:“姑娘,还是你机灵,提前都备着了。”

    慕烟又从另外一个荷包里倒了几锭银子出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花得到位,我不信会没人给我们吃的喝的。”

    百里璟从北街回到小院,却没看到阿娘的身影。他今日特意请假回来,就是惦记着今日是他阿娘的生辰。阿娘平日会在北街里卖糕点他是知道的,可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任是百里璟一向成熟稳重,此时也不免慌张了起来。

    他又去他阿娘的老姐妹家拜访,都说没有他阿娘的消息。

    他在家中等到亥时,此时心里最后一点希翼也都破灭了,阿娘不可能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他们家在东篱县又没有亲戚,一定是出事了!

    百里璟连夜赶回书院,跑到学生们居住的寝堂,推开一间挂着冯字木牌的小门。

    躺在床上的人呼呼大睡,连个身都没有翻。

    “冯逸,冯逸,你快醒醒。”百里璟走到床边,推了推床上的人。

    冯逸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吵醒,一把拍开眼前的手,不满的嘟囔道:“干嘛啊?”

    “冯逸,我娘出事了。”百里璟的声音沉重低沉,话语间又带着悲痛。

    “!!”冯逸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你是说伯母?!”

    “是的,你也知道我今儿特意告假回家,就是因为今天是我娘生辰。可我到处找了个遍,我娘她,她失踪了!”

    若是年轻女子失踪,那不免会忘采花贼身上想。可一个老妇人失踪,既不为财又不为色的,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吴伯母在半路上晕厥过去,或是被野狗叼走,或是被人捡回家。

    但无论哪种,想要找到吴伯母,都如大海捞针。

    “璟哥,你别急,你先起来,我这就让石碌派人去找,你先画幅伯母的画像给石碌,这样也好找些。”

    “好,大恩不言谢,冯逸,若是能找到我娘,我百里璟就欠你一条命。”

    “哎呀,先别说这些,找人要紧,伯母一向把我当儿子疼,好吃的好喝的也都让你带给我,我也算是她干儿子呀。”

    这边正人仰马翻的寻人,那边牢里吴芝兰和慕烟在磕瓜子唠嗑。

    上下嘴皮子一碰,瓜子壳清脆一声拨开,隔壁牢房被关押的犯人听的不住的咽口水,终于颤颤巍巍的把手从栏杆里伸过来,“这位姑娘,独乐不如众乐,也给我吃点呗。”

    慕烟也不小气,反正她厨房里多的是,就走过去举着油纸袋往外倒。

    谁知隔壁的狱友伸出另一只强有力的手,趁她不注意一把扯过油纸袋,塞进自己的怀里。

    “你!”慕烟愣怔的看着隔壁牢房,那人也是个老婆子,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缩在墙角不看她。

    要也要不回来了,慕烟也懒得和她起口舌之争,还好她还有袋装的西瓜子。

    “烟姑娘啊,你也别和她计较,她都被关在这里五六年了,牢房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有时啊,善意不会带来好报,但一定会让我们更加保持清醒。我老婆子还有三天便可以出去了,你呢?你的对家是曲水楼,曲水楼的上一任掌柜是任家,任家世世代代经营这一家酒楼,靠着它在东篱镇混的风生水起,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被他们家盯上,甚至不惜害了人命也要栽赃于你,怕是要被困在这牢房难以脱身啊。”

    “老夫人,别担心,我的命,他们还要不起。除了我能主宰自己的生死,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我一分一毫。”

    吴芝兰笑看着她,对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翌日一大早,冯逸派出去的人就来回话了。

    “说是北街的那家百花铺的掌柜带了人把伯母送到衙门去了。这事是五日前发生的,石碌说,伯母进了衙门后到现在也没出来。”

    百里璟跌坐回椅子里,脸色一寸一寸变得苍白:“我娘都五十多了,身子又一向不好,比别人家的老夫人看上去也要老很多。现在被押到了衙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百里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死死的抓着扶手,把上好的梨花木都摁压进去,在把手上留下清晰的指印。

    “璟哥,你先别急,冷静,千万冷静啊。”冯逸为了这事也急得额上直冒汗,他背着手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跃到百里璟前,说:“我有个表姐夫是在衙门里当差的,我可以找人去问问他!”

    二人火急火燎的来到衙门,石碌率先进去找到表姐夫把人带出来。

    “这不是逸弟吗?今日怎么有空来衙门找我啊?”

    “姐夫,是这样的,我有个同窗的伯母被人陷害押到了衙门,进了衙门就再也没出来过,我也算她半个儿子,母亲有事我怎能不急?这事还请姐夫替我们想个办法才是。”

    “你且说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吴芝兰。”

    “貌似是有这么个人,你先别急,我派人去打听打听。”

    表姐夫让人给他们上了菜,问了些冯家家里的事,百里璟在一旁坐着,只觉度日如年。可他知道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别人传了消息再作打算。

    一刻钟后,表姐夫派去打听的人就回来了:“那个吴芝兰因为占道经营多年,被罚了七十大板。”

    百里璟手中的茶盏哐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过崔公子觉得她年纪大了,法外也要依乎人情,就让人把她关进牢里十日,以做惩戒。”

    冯逸舒了口气,高高悬着的心又落了回来。

    表姐夫斥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回话也不知道说完整,让人平白担心,现在是第几日了?那个吴老夫人在狱中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今日已经是第八日了,有人做了手脚,不给那吴老夫人吃喝。”

    百里璟的心咯噔一下又被攥紧了。

    “不过昨日新关进去了一个人,好像是东仪楼的掌柜。那个姑娘今日使了银子给她们换吃的,送饭的小吏说,吴老夫人虽然气色不好,但无性命之忧。”

    冯逸见状开口道:“我这个干娘一向身体不好,她又是被人诬陷的罪名,已经关了怎么多天了,能不能提前放出来?”

    “唉,逸弟,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现在牢里的大事都归崔煜城管着,他是县令的独子,你姐夫我有心帮你办事,也不敢和他对着干啊。”

    “那就不能请他通融一下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多少人知道,早个两三天也只是他点个头的事罢了。”

    “要不这样吧?我让人多多关照她就是了,这八天已经熬过来了,最后几天何必这么急呢?到时候落人口实别人又要抓住把柄不放对她下手了。”

    “可是……”冯逸还欲再说,百里璟一把拉过他,示意他不要多说。

    “大人说的对,我娘也是普通百姓,自然要遵法守法。如今能得大人法外看照,这就够了,百里璟在此谢过大人。”

    百里璟和冯逸二人回到书院,半路上冯逸突然开口:“璟哥,你刚刚拦着我做什么?我姐夫肯定有办法,刚才只是在试探我们而已,只要我承诺会给他一份大礼,伯母现在就能和我们一块儿出来了。”

    “可是,冯逸,万一你姐夫需要的是你给不了的呢?今天他一直向你打听冯家的事,只怕是要借你们冯家的力为自己争利。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总不能让你和冯家替我担了人情啊。”

    “好吧,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慕姑娘也在里头呢?”

    是啊,慕烟也曾救过他一命,还和他娘被关在了一块,只是不知慕姑娘是犯了何事,有无性命之忧?

    百里璟第一次这么如饥似渴的渴望权利,权利能自保,也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运用得当,可以报复那些对他肆意欺凌的人,也能够还他娘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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