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可爱了。风儿吹在身上明亮清爽,空气里有淡淡花香,连路边的杂草也变得美丽动人。
他越看越是欢喜,最后迎着风跑起来。
高飞尽没少跟着他练轻功,独出一脉的“流云”,施展起来还是赶不上他,只能在后面追着喊:“少爷?——宁清尘!”
宁清尘便停下等他,脸上的表情让谁看着都禁不住一同愉悦。
“我好像真的有弟弟了!”
高飞尽追上来,气喘吁吁道:“头上有几根白毛,眼睛睁不开像个小老头,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嘴上说着反驳的话,脸上却也挂着笑。
少爷总是这样的人,好像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是值得被爱的,他比宁清尘大不多,更是打心底里喜欢自己这个小少爷,在他面前活得最是轻松,不用去想自己的家事,去想自己卑贱的出身,就想单纯做个兄长将他永远护着。
“少爷,那小子看起来比你还调皮,以后可有你受的!”
冬天来得很快,朔风一吹,大雪呼地就从遥远北方的山上刮了来。
练功,读书,陪弟弟。宁清尘每天过得都很简单,却比以往都要充实。
这天下了大雪,白茫茫的宁王府,有两个少年轻快的身影。
“小高,清让他好像已经会喊哥哥了!”
高飞尽看宁清尘轻飘飘就躲过了自己的雪球,心里很是不服气,更可气的是他这用了十成力的一球,被那个人一躲就显得分外云淡风轻。
高飞尽再出一击,喊道:“要先会说的也是‘娘’啊,怎么可能先叫你!再说了,小少爷只有两个月大,喊什么喊!”
他毫无顾忌地说着,要是被管家听了,又该责怪他口无遮拦。
但他知道路尘不会生气,这就让他更想逗他,跟他顶嘴。
果然,宁清尘听罢哈哈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荒唐,旋身越到屋顶坐下,似是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愉悦:“他长得太慢了。”
“哎!说好不往高处去的!”
高飞尽提气一跃而起,觉得自己似大鹏展翅厉害得不得了,就见迎面一个白雪球,精准无误砸在他的脑门。
高飞尽摔在地上,说什么也不爬起来了:“不玩了不玩了!少爷的雪球也太难躲了,塞了石头一样。”
“我怎么可能!”宁清尘将刚刚成型的雪球揉碎,以示清白,看高飞尽脸上写满“不开心”三个大字,问道,“我打疼你了?”
高飞尽不满道:“疼!”
宁清尘笑了笑,从屋檐跃到他身边,翻了翻他的碎发:“好像是有点红。”便从地上抓了一把雪,一把按到头上,“肿了就该冰一冰!”
宁清尘笑得像吃了蜂蜜,高飞尽愤得像吃了苦瓜。
这样闹够了,宁清尘随着坐到高飞尽身侧:“什么时候清让能跟我们一起打雪球就好了,到时候我要给他堆一个比我们都高的雪人!”
高飞尽嗤道:“少爷你又胡闹,怎么可能堆起那么高的雪人。”
“怎么不可能!”
正要身体力行地堆一个,突见远处一个高大身影走来,宁清尘眼珠子机灵地一转,改了主意,趁起身的动作攒出一个雪球,回身就向那人击去。
宁天河稳稳接住。
高飞尽觉得宁清尘的嘴撅得可以挂衣服了,心里的小人趴在地上哈哈大笑,表面站起来得体地向宁天河施礼。
宁天河揪过宁清尘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喊了几遍都听不见,你娘喊你吃饭了!”
宁清尘两手两脚四处乱蹬,怎么都挣不开:“爹你把我放下去,我要自己去找娘!”被娘亲看到自己这样拎到面前,多没面子啊!
他自然挣不开宁天河那么一双大手,所以被拎到位子上用膳的时候,神情很是不悦。
“谁又惹我们小尘儿生气了?”苏以华笑道。
宁天河不为所动,捻起杯盏喝了口酒,简单一个动作,被他做的很是闲散洒脱,宁清尘却从他唇角读出了暗笑,又不想在娘亲面露不快,便偏了偏头,扒下一口娘亲夹到碗里的菜。
五六岁的孩子哪能藏得住自己的心思,宁天河不再逗他,手指轻弹,将酒盅落到桌上,说道:“青城派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这次出门可能时间久一些,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
处理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时候,父亲总带上他,在外的父亲与平日里在家中很是不同,应是多年在沙场历练所致,明明秀绝得只应用来勾引姑娘的一张脸,却分外稳重岸然,很是让人信服,再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总会让人觉得放心。
宁清尘也想成为像父亲这样的人,所以很乐意跟着出去。
但这次,宁清尘放下筷子道:“爹,我不想去。”
宁天河瞬间冷下一张脸,非常不适应遭到反驳:“怎么?”
宁清尘稚嫩脸上写满了担忧:“清让还这么小,万一出去久了,回来他不认得我了怎么办!”
宁天河被他认真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他这么小,你在这儿他就认得你了?整天围着你弟弟转,功课背了多少?给你那本《大道青天》练到几式了?那可是我派私传功法!”
苏以华淡淡道:“好了,尘儿还小,你别总拿对你手下的兵那套来对你儿子。这次我陪你去。”
宁天河正颜厉色的俊俏眉目间突然有点开心的意思:“你愿意陪我出去?”
宁清尘给了一个客气的白眼:“爹,你是不是怕一个人出去寂寞才总是每次都带上我。”
“臭小子说什么诨话。”宁天河随口回一句,又对苏以华问道,“你真愿意陪我回师门?”
征战沙场多年,在朝廷江湖混的风生水起的宁王,此刻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夫人。
苏以华失笑道:“是是是,嫁给你这么久,师父他老人家我也该去拜会一下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宁清尘白眼再翻,觉得这个爹有时候比自己还幼稚。
宁天河做事从不拖沓,这次更是行动快得惊人,天没亮就要出发,好像生怕夫人半途改了主意。
苏以华拎着包袱出门,回身时眼前一亮,正看到雪地里一个小小身影,在等着给他们送行,她突然想到,这偌大一个宁王府可能就得靠管家和尘儿撑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