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受的风寒,路遥远早就感到有些头昏脑胀。砚香忙得晕头转向的,也没顾得上盯着她,她找了个机会早早地就躲到了马车里,睡得死沉,连时陌上了马车也不知道。
时陌见她脸上腓红,呼吸急促,便用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察觉到有些发烫,他皱了皱眉。这时砚香拿着东西掀开门帘进来,一看到路遥远睡在车里,便推了她一把,喊道:“起来,起来!坐过去点!”
路遥远被他推醒后坐起,眼皮搭拉地坐到角落里,时陌瞪了砚香一眼,砚香见了也微微一怔,但又自觉没做错什么呀?
马车缓缓驶动,砚香边将手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放下,又想起什么似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道:“哎呀,明日是腊八,我忘了要纸香去备过节的东西了!”
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的路遥远失笑,道:“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八!”
“啊。“砚香愣了半晌,又嘿嘿地笑着看向时陌,“公……公子!”
时陌挑了挑眉,低沉着声音道:“也就是说,今晚我们回去后,是喝不上腊入粥了!”
砚香将身子缓缓朝旁边挪,笑道:“也……也不是了,说不定大夫人院里会……送些过来的。”
时陌看了看路遥远,道:“也没事,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去吃完饭后便早点休息。”
砚香忙点头,“好好好。”
马车摇晃,三人沉默片刻,砚香没话找话,“丫头,听说你父亲是教书先生,那你可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路遥远抬眸看了看他,淡淡地道:“没有。”
砚香又道:“那你父亲死后,你现在岂不是孤身一人?”
路遥远继续闭上眼,没有回他。
他啧啧道:“还真是可怜。”
他又试图安慰她,“不过也没关系,你如今到了我们青骄院,有吃有穿有月银。等以后再碰到个好人家嫁了,也就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
知道他不是在调侃,可路遥远现在是真不想理他,她平日里在后院逮谁都能说上半天。只是有时得看心情,比如现在就不是想与人说话的心情。外面山林银装素裹,雪花漫天飞舞,冰冷的天气,冰冷的心情。
砚香将手中的一包糕点解开,递给时子涔,道:“公子,忙了一天,饿了吧?这糕点是刚才施粥时,一个老百姓送来的,说是每年都来领着我们俯上的救济,特意感谢我们。别说,看着挺好吃的,您尝尝。”
时陌接了过去,拿了一个,便又递给面前的路遥远,“遥远……你也饿……了吧。”
路遥远睁开眼,却是絛的脸色大变,面前这雪白的糕点如一记重拳,狠狠地捶击在她的心口,眼泪滚滚而下,她情绪失控的伸手打掉他手里的糕点,随着砚香发出的惊叫声,她掀开厚厚的门帘便冲下疾驰中的马车。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随着惯性猛地在雪地里滚了几圈,便不管不顾的站起朝粥棚所在的方向狂奔……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是吗?在阿爷忌日的这天,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是吧?凛冽的寒风夹杂雨雪迎面打在脸上,父亲慈爱的脸庞仍在眼前,他呼唤着遥儿的声音也犹在耳边,一路狂奔的路遥远抬手擦拭着喷薄而出的泪水。
时陌怆惶叫停了车夫,随即跳下车追了上去。
“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旁边有几匹高头大马。其中一位身披雪白裘袍的锦衣公子勒马停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弯腰咳得要死要活的时陌,又回头看了看前方哭得梨花带雨,一路狂奔的的少女。
“时陌,你干嘛呢?”他不解地问。
时陌喘着粗气抬头望他,露出一脸惊喜,“傅远之,你来得正好,马借我一下。”
不等人反应过来,他拽住傅远之的腰带一把扯下马来,抢过他手里的马鞭,随即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策马疾奔,追向前方落跑的少女。
被拽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的傅远之,他恼火地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花,骂道:“这该死的时陌!”
“呦。可以啊,他不与我们一同去赏梅,一个人在这里闹这出。“旁边的马车上从车窗里探出一张俊朗的脸,带着一脸坏笑,“……今日时陌上演的这出戏应该叫什么来着?”
“对!俊俏丫环害羞在逃,痴情公子穷追不舍的戏码。这时陌还真看不出来,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不近女色的样子……哈哈哈哈!”
“周皓,你眼瞎啊!”
傅远之狠狈地从地上起,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有看到害羞会哭得梨花带雨的?很明显是娇弱侍女不堪受辱在逃,无耻恶少穷追不舍!”
周皓咬咬牙,恨恨地说道:“你个木头桩子,不解风情。”
“你个浪荡公子,风流无度!”傅远之一边攀着桥厢准备上车,一边不示弱的回怼道。
坐在桥沿边憨头憨脑的随从并没让开,反倒是双手张开拦住了他,他无奈地说道:“周皓,你让我上你的车。”
周皓挥了挥手中折扇,呲笑道:“你不是说只有我这种无用的书生才坐马车,高头大马才能配得上你傅公子的英明神武的男子气概吗?”
“不是,你没看见时陌抢了我的马吗?”
“那又如何?”周皓嫌弃道:“再说,你一身的寒气,进来会冻着我的娇娇柔柔的。”
狭窄的桥厢里三个人影相偎相依,有女子发出娇羞可人的轻笑声。傅远之无奈只得松开手,一脸幽怨地望着面前的马车绝尘而去。
他回头望向另一骑高头大马上的何家四公子何宏。
“不行!”还没等他开口,何宏就板着脸断然拒绝。
傅远之咬着牙缓缓道:“为!何!啊!”
何宏白了他一眼,“两个大男人同骑一匹马,我肉麻!”
说完,便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傅远之只得摸了摸摔得生痛的屁股,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向远处停放的时陌的马车……
路遥远一路狂奔,茫然不觉雪水早已浸湿靴子,风雪打乱了发髻,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遥远姑娘,你先停下!”一声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通体乌黑的骏马奔驰在侧,马背上的少年眼神清澈如阳光般耀眼。他单手执疆,俯身一手环过路遥的腰身,轻轻一提,少女的身子便飞上马背,跌入少年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