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文昭甄皇后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袁家门庭越发清冷,因着官渡之战,曹家犹如一匹冲出重围的黑马,赫然叫河北世族眼前一亮。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即便是人丁兴旺,如今也如斗败的公鸡,显得颓然丧气。

    外头几处城池接连落入曹家人手中,越发加剧袁绍的愤懑之意,袁府的年从未过得这般寂寥。不过是家中几位长辈凑在一块儿,简单吃了年夜饭。

    大年夜,外头漆黑冰冷,年年都放花火,今夜却只剩冷风。

    刘氏放下碗筷,蹙眉看着外头的情景,只觉不成体统,便找来钟嬷嬷,不喜道:“辞旧迎新怎能没爆竹声,府里这些人,如今越发没规矩了。”

    钟嬷嬷面有难色,迟疑着说:“今年军饷吃紧,又逢战乱天灾的,后院的用度已挪了不少。再者后院又添了一位公子并几位姬妾,世族们又推说收成不好,也不曾纳贡,所以”

    刘氏叹了一口气,说:“没成想堂堂将军府,也有升不起爆竹的一日,从我账上支一些,叫人扎些爆竹来。老祖宗的规矩,多少得敬着。”

    钟嬷嬷应了一句,便匆匆退下了。

    文氏因丧父有孝在身,坐一坐便去了。她本就面色惨淡,越发惹得刘氏不喜,便打发她走了。

    杨夫人见众人面无喜色,也不想触了逆鳞,只说要去大将军跟前侍疾,便告辞离去。

    家宴只剩甄宓和吴念二人,陪坐在刘夫人身边说话。

    空荡荡的厅堂,却是今非昔比,刘氏还记得当年袁绍如日中天时,是何等风光,如今却是凄凄惨惨,连从前作陪的世族夫人们,都借故推脱避之如蛇蝎。

    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她看着两个小辈,叹气道:“如今便是这等光景,将来还不知几人能搭理我们娘仨。原说陛下不中用,皇后总是个明白人,谁料也是这般受制于人,袁家想重回盛景,只怕难上加难。”

    “陛下没有怪罪大将军,”吴念安慰道:“他原本就是个摆设,姨母何必与一傀儡计较。至于那伏皇后,原也不是善茬,几次三番成事不足,如今断了也好。”

    “我原想她虽然是庶女出身,却是能屈能伸之人,这才向堂姐引荐了。落得这般地步,当初竟是我看走眼了。从前到了年关,哪一年不曾借机恩赏一番,可笑我还以为她是知恩图报之辈。”

    “都是些墙头草,”吴念安慰道:“姨母不必置气,袁家重整旗鼓夺回城池,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她瞥了一眼甄宓,又笑道:“姨母不必心急,你且看甄姐姐不还在府里,河北世族便是看着甄家的颜面,也不敢对袁家不敬。姐姐,你说是吧?”

    甄宓听了,不免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她也不愿再打击刘夫人,可即便是甄家,现下也未必有余力支持袁家了。乌桓一把大火,几乎让甄家缓不过劲来。

    “妹妹说的是,”她只得笑笑,说道:“哪一日妾遇见兄长,定会嘱咐两句。”

    刘氏听了,这才稍稍舒心些。

    “明日赶早去寺庙诵经布施,往常都是姨母备着,”吴念又说:“可现如今府里也离不得姨母,我又是未嫁之身,不好抛头露脸,十五那日全赖姐姐主理了。”

    甄宓听她这般说,又见刘夫人朝她默许点头,便只得应下,说道:“是,宓儿记下了。”

    “今年饥民多,你多备一些。”她吩咐道。

    想起方才钟嬷嬷的话,家里连扎爆竹的银子都短了,哪里还能有余钱去凑米施粥呢。甄宓心里明白,含笑欠了欠身,已是明白吴念方才的话中深意。

    冷风萧瑟,吹得人骨中生寒。

    也不知怎么,她忽觉得喉中有些干痒,便拿起帕子轻咳了几声。

    “夫人”微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劝,又怕如何冲动说了又添夫人心病,便也忍着眼泪,说道:“天冷风大,咱们走快些,回屋打发人去请大夫来。”

    屋内生了炭火,赵如绯坐在廊下,远远看去,似是伸着脖颈翘首等着什么人。

    待走近了,她忙起身迎了过来,欠了欠身道:“夫人回来了。”

    “怎么在外头坐着,”甄宓见她朝自己走来,又恭顺地伸过来手来扶着她,又道:“吹得这一身寒霜,小心染上风寒。”

    赵如绯却是垂着头,不见一丝不情愿,跟着陪伴在侧,笑道:“夫人去应酬,奴婢怎好图安逸躲懒,天底下从没有夫人受苦,奴婢享福的理。”

    “你我如今也是一条船上了,跟着我也教你受委屈了,”她突兀想起了金氏,或者一时也恨她让二房蒙羞,说到底也是因二房软弱可欺,否则哪里能让旁人惦记上二房的姬妾呢。

    “奴婢愿意跟着夫人,”赵如绯含笑,神色却落到了手心的柔荑,一时蹙眉,问道:“夫人的手如何这样凉?”

    微兰见状,忙道:“劳赵姬送夫人回去,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风寒来势汹汹,甄宓歪在榻上,烧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一双手落到了额上,似是夏日里骤然而来雨,清凉不已。她挣扎着想睁眼瞧瞧,是不是袁熙回来了。

    可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似乎并不是他

    “把这丸药给她服下,能驱风寒。”那人似乎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起身匆匆离去。

    “夫人,”赵如绯将她扶起来,就着温水喂她服药,说:“好生歇一歇,就能大好了。”

    甄宓出了一身汗,再次醒来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她躺在床上望着帐子,好似做了一场梦。屋子里有细微的动静,原是微兰端了汤药来。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昨日,大夫可来瞧了?”

    微兰吓得手上一颤,稍稍洒了些许汤药,望着床榻上的人后怕道:“夫人醒了怎么也不唤我,好生吓人。”

    “瞧你,还是这样毛躁。”甄宓见她甚少这样一惊一乍,只当她是被这几日兵马惊吓的,就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微兰扁了扁嘴,眼眶一瞬就红了,慌忙抹去掉下来的眼泪,说道:“夫人烧得迷迷糊糊,奴婢是吓得。”

    “这有什么,阿娘说我小时候染了风寒,差点就夭折。府上都以为我不中用了,还叫人备了寿材冲喜。谁知,三五日我竟挺了过来。想必是老天爷要留着我,一时半会儿不叫我死了。”

    “正月里说这不吉利的话,”赵如绯拨开帘子,含笑而来,见她大好了,亦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老远就听见微兰的声音,妾料想,定是夫人大好了。”

    微兰忙用袖子擦了擦哭花的脸,拿了一块软垫递给赵姬,笑道:“赵姬就别笑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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