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围她作甚。”曹铄问道。
“听说是任夫人手底下的侍女不干净,似同几个姬妾争风吃醋,用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小将不知内情,只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人说什么,他便打听回来告诉曹铄。
杨娇在里头听得两句,只是冷哼两句,依旧对着铜镜描眉。
“倒是巧了,”曹铄以为东窗事发,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心急,虽事前不知情,但这样一来反倒有人顶罪,他一阵发笑,摇头道:“可真是,神天相助。”
杨娇拨了帘子出来,见他幸灾乐祸,便好笑道:“妇人争宠,公子怎么高兴成这样。”
“我的心肝,”他搂着姬妾,笑道:“你可知曹丕今日犯下死罪,父亲定不会轻饶了他。”
“什么?”她不解,看他这样笑得高兴,便随口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曹铄想着事成,便也颇有耐性同她细说,道:“为着打下河北,邺城围了多少时日。虽说不至于同官渡一般惨烈,着实也耗费不少心血。你可知那死了的甄俨,他生前给父亲发过什么信函,我偷偷撇过几眼,其中便有一句话,让父亲颇有顾虑。那就是,倘若她妹妹有个好歹,甄氏定会让河北数百年经营毁之一旦。”
“数百年经营,是什么意思?”杨娇好奇问道。
“河北世族会举族而走,或奔东吴,或奔西蜀,河北世族可不比乡党之流,心高气傲端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且互为联姻,牵一发则动其全身。他们若是要负隅顽抗,便极有可能成势,届时可不会给父亲留下什么好东西,付之一炬也未可知。如今我这三弟毁了甄氏清白,父亲定饶不了他。”
杨娇愣了愣,可前去勾引的是任氏的侍女,与甄宓有何相干。她望着曹铄,脊背冒出冷汗,霍的起身惊恐地问道:“你设计甄氏与你三弟?”
“我那是成人之美,”曹铄不喜道:“如何说得这样难听。”他沾沾自喜地说道:“那可是世间少有的好东西,一共就搜刮来这些全都给他一人享用,够他尽兴了。”
杨娇早就吓得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曹铄,只觉浑身浇了一盆冰水,仿佛看到屠刀落下的场景,颤抖道:“丞相要是知道,恐怕要拿你的人头去给世族门折罪的,还有那甄家,你以为死了一个甄俨,甄氏就没人替她做主了吗。”
他知道曹铄心胸狭窄,却没想到他会作出这等自损八百的蠢事来。
“甄俨都死了,还怕那甄氏翻出什么浪花来。”
“蠢!!”杨娇胸口起伏着,气不打一处来,便说:“你想让曹家重蹈宛城之祸么,你能想到河北氏族成势,岂能忘了张绣当初为何归降而反。那邹氏不过平民出身,尚且大动干戈。袁谭还在青州盘踞,若是得知此事,辱他弟妹,恼羞成怒攻杀曹军泄愤,你以为你能躲得掉!?”
听的杨娇说了这些,曹铄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
他忽而开了窍,忙唤人来:“快将那报信的人,给追回来!”
杨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还去想曹操报信,难道还嫌死得不够快。
只是再快的马也不能一瞬追到丞相的大营,曹操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已是怒到极点。
“回丞相话,”那军士以为立了功,便说:“小人是左翼卫训令,专司传递军令一事。”
“左翼卫,”曹操眼神微眯,打量了他一阵,说道:“是曹铄帐下吧?”
“正是二公子帐下。”
曹操略微沉吟,挑眉看着他:“回去告诉你家二公子,就说,本相知道了,多劳他跑这一趟。”
袁府小院中。
曹丕只觉头脑昏得厉害,身躯轻微动弹,只觉脱力。
思绪渐渐清明,他躺在榻上怔怔出神,唇色有些发白。臂弯里传来温热,他侧身将她搂紧,想起梦里她发烫的面颊,哭得又委屈又害怕,自己却没几分顾惜,任由欲念掌控着自己的动作。
曹丕低头,吻在她绯红的脸上。
“都是我不好”他的确想要她,但他盼望的,绝非昨日那般。
怀中的人感受着拥紧的力量,眼皮微动,却没睁开眼。甄宓困得慌,光洁的手臂有气无力的推搡,不过是蚍蜉撼树,看着却是另一番勾人景色。
他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臂,塞进被褥中,支起手臂,托腮看着美人沉睡。甄宓的头发养得很好,柔软如缎,乌黑似墨,他掬一把在鼻尖下轻嗅,有淡淡馨香拂面。
她的眉眼生得极为动人,犹如万花丛中含苞待放,开出了河北最娇艳的花。曹丕看不够,若非事多繁杂,他只想抱着她夜夜笙歌。
“阿宓,我们私奔吧,”曹丕喃喃着,说道:“归隐山林,找个没人认得我们地方,偕老此生。百年之后,就埋在那归云山下,化作两缕魂魄,一起看日出日落。”
甄宓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呼吸又变得沉稳。
曹丕舍不得放开她,起身前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便下榻穿衣。
他长吁一口气,疲惫之感扑面而来,常听人说纵欲极是折损精气神,果然不假。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他算是明白其中代价。
望着铜镜里那张病态的面容,曹丕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无奈。
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军靴达伐的动静,他警觉地转过头,心中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回头望了一眼榻上的人,他不及多想就开门出去。
没人敢闯他的院子,除了父亲。
门一打开,曹操已经立在外面。
甫一开门,便是这样一副尊荣,只见曹丕脸色匮乏,身上更是衣衫不整,像是才纵情欢好之态,更是叫他怒从心上起,脸色阴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畜生!”曹操越发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曹丕被打得险些未站稳,一侧脸颊上显见红肿了一片。嘴角漫出点点猩红。他定了定神,躬身作揖,也不辩驳,只是恭恭敬敬唤道:“父亲。”
“你可知你闯下大祸!!”曹操见他不说话,便朗声吩咐道:“把公子丕拖下去,打五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