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人有些眼熟,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怀桑咬了一口山楂,若有所思。他白皙的脸上有了血色,连带着周身阴郁的气质也减少了不少,看得出这些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谢将离收回视线,手指抹去小皇帝嘴角的糖渍,淡淡道:“江南开春集会,商贾云集于此,前脚刚照面的人后脚又碰上,也不是稀罕事。”

    “也是。”怀桑没过多追究。

    近日朝堂上风起云涌,各方势力暗中波动。怀桑知道这是剧情要过渡到下一阶段的表现,想着皇位怕是坐不久,他就彻底放飞自我,天天拉着谢将离白日宣……那啥。

    少年人血气方刚,身体柔韧度和恢复能力都强。更何况一朝天子,打小就娇养在皇宫,除了性子暴躁,皮相骨相绝佳,天下无人能与之比肩。

    小皇帝面皮薄,开始还要与谢将军一校高下。但谢将军有了实战经验,且动作越发娴熟,等人软化成一滩水,抬手将指尖的水抹到对方唇角,才慢悠悠问:“陛下可要居上?”

    那些场面话竟也当真?

    怀桑气得红了脸,一脚踹过去,嘴硬:“不行就下去,朕去找旁人……”

    床柢之间提及他人是大忌。

    剩下的话被欺身而来的谢将军尽数吞下,怀桑唇上一痛,血腥味在两人唇间蔓延。

    他被吻得三五不着六,听见一句——

    “天子一言九鼎,臣却之不恭,遵命。”

    忽而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起,怀桑靠坐在对方怀里,在酸胀中舒服地扬起了修长的脖颈……

    被屏蔽的系统:“……”造孽。

    谢将离不得不承认小皇帝有让人心动的资本,甚至想过,如果他们之间没隔着血海深仇,哪怕南征北战,江山为聘,也要娶对方回家。

    可世间没有如果。

    而朝中清流在看到小皇帝整日痴迷男色、乐不思政,早就凉透了心,要么明哲保身,成天混日子,要么也像着杨相那样,辞官而去。剩下的都是惦记这如何瓜分梁国的豺狼虎豹,怀桑自然要偷偷溜出来,怕的就是哪一天有人等不及了,要取而代之。

    这皇帝他还没做够呢。

    系统早就看透了他:“你就是馋男主的身子,辣机宿主!”

    怀桑一脸正经道:“性福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系统:“……”

    神tm性福。

    于是,便有了这次微服私访。

    这处热闹看够了,人潮开始流动起来,街上到处是商贩,有卖字画儿的、卖胭脂首饰,还有变戏法的。

    昨天下过一场新雨,湿润了瓦上青苔,路边卖吃食的小贩蒸屉一开,升起腾腾白汽,头顶的黑瓦变得更加锃亮,他吆喝道:“桂花儿糕,香甜软糯的桂花糕,一铜板两块——”

    “诶,这位公子,尝尝桂花糕不?我家是老字号了,先帝在时游江南,吃了我家糕饼果子,都连连说好。”

    远处突然腾升一股细长的火苗,人群配合道了声“彩”,怀桑本想去戏法摊儿看个热闹,却被喊住。

    听见人拿皇帝打广告,他挑了挑眉:“试试无妨。”

    身着华服华冠的俊美少年一见便让人心生欢喜,何况小皇帝此时心情颇好,不吝啬给个笑脸。如玉的指骨捻起一块热腾腾的糕点,不多时,便引来了一大批人的注意,其中姑娘居多,佯装要买糕点尝尝,实则以扇遮脸,偷偷窥探少年和他身边人的样貌。

    摊上的生意便一下子好了起来,小贩脸上的笑真诚了些,动作娴熟,将一块块糕饼包进油纸中,又擦了擦手,接过一串串铜板,清点。

    钱对不上,小贩抬起头,看见少年走远的背影,连忙扬声道:“诶,小公子——你钱还没给呢!”

    小皇帝将最后一点碎末到进嘴里,闻言一顿,回头,眉心微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吃你块糕点怎么了?还要付钱?

    谢将离莫名读懂了小皇帝的意思,赶在对方开口前,将一两碎银掷到小贩手中。

    小贩也是个实诚的人:“公子,一块糕饼要不了那么多。”

    谢将离:“无碍,我家公子喜欢。”

    小贩自然千恩万谢接了。

    待付过钱,谢将离三两步赶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陛下,您现在是微服私访,若是暴露身份定会引起骚乱,还有,拿人东西要给钱。”

    “谁给你的胆子教训朕。”

    谢将离讲道理,小皇帝根本不会听。他不满地撇撇嘴,脾气比入夏的天气还捉摸不透,被这一点小插曲扰了兴致,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可能是小皇帝这段时间过于安分了,让人忘记他原本的德行。谢将离眉心微不可察一皱,还是耐着性子将他扶到马车。

    没走出多远,小皇帝又嫌马车里太闷,要骑马。骑射是帝王必修课程,请的老师都是精通此道的将军,但小皇帝吃不得苦,只学了皮毛。若是在闹市纵马,必出乱子。

    但好有谢将离在身边,拉着缰绳,一步一步走着尚还稳妥。

    明明事事依照他的心意来,小皇帝还是无由来地发脾气,他腿夹了夹马腹,欲要加速。

    一位孩童追逐蹴鞠跑到路中央。马打了个响鼻,正要撒腿开跑。

    徒然,松松的缰绳被人在手臂缠了三四圈,猛一勒住。

    马蹄扬起尘沙,在嘶鸣声中高高扬起了前肢,要不是怀桑反应快,环住马脖子,指不定会被甩下马背。

    谢将离动作隐蔽,旁人看不出是他暗中操作,以为是马上那位公子骑艺卓绝,纷纷叫好。

    而孩童吓得摔倒在地,被回过神的父母抱走了,一场事故发生得突然,消失得也迅速。

    谢将离眸色阴沉,低声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可知若不是臣在,会有什么后果?”

    怀桑吓出一身冷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心道,因为最近没作什么幺蛾子,得刷刷kpi。

    “要你多管闲事。”怀桑捏着缰绳,挺着腰板,端端正正坐于马上。漫天霞云铺陈开来,染红了他的耳根,楼台上的姑娘扔下帕子,霎时吹起香风阵阵。

    谢将离与小皇帝同塌而眠,出双入对,按理来说早就对小皇帝的容貌免疫了,此时却也被晃得微微出神。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阳,满楼红袖招。

    俊美如斯,张狂如斯,狠辣如斯。

    此时的谢将离料不到十几年后,暴戾阴狠的小皇帝会落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狼狈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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