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撩动紫金蟒袍的一角,恒亲王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站到了谢将离身边,视线漫不经心扫落。

    “这把火是你放的。”谢将离嗓音沙哑。

    “本王是想叫醒梦中人。”恒亲王指尖一点,“瞧瞧,你若是继续放任那小畜生为所欲为,别说区区江南,大梁上下皆会变成生灵涂炭之地。将军可做好决断?恕本王直言,留给将军的时间不多了。”

    谢将离握紧腰间剑鞘,半晌道。

    “王爷所谋,我心中有数,我无意皇位,只有一个条件。”

    恒亲王甩开折扇,挑了挑眉:”本王荣登大宝,少不了将军助力,但说无妨。”

    “攻破都城后,把他交给我处置。”谢将离顿了顿,补充,“我要让他跪我面前,哭着求我。”

    -

    行宫,殿内响起瓷器砸碎的声音。

    “人都死去哪儿了!”

    “朕不过一会儿没留意,你们就把人看丢了!?”

    “快去找回来!要是找不到人,你们、你们一个个就都提头来见!”

    一日不见谢将离的小皇帝无缘无故发脾气,掀了一桌酒菜。小厨房精心熬煮了半日的佛跳墙被毁得一干二净,汤汁流了满地,宫人们垂头瑟缩,心中嘀咕着:谢侍君不是被陛下您派去平反了吗?军中重地,可不是我等阉人能随意进出的。

    想虽这样想,但没一个人敢将心里话说出口,除非真不想活了。

    大太监挨个儿将随身侍候的宫人敲打一遍,踢他们去找人,而后他转过身,着人收拾一地狼藉。见坐上之人面色惨白,大太监留了个心眼,去寻随行的太医院院正。

    怀桑撑着额角,强忍着脑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痛。

    系统:“忍忍,就快解脱了,没有男主出现的剧情,我可以动用权限代管这具身体。”

    怀桑眼角挤下一滴泪水:“忍不了,再等下去,分手炮都没时间打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系统:“……痛死你算了。”

    怀桑咬着指尖,冷汗打湿了鬓角,问:“我死后会流芳百世吗?”

    系统知道他找自己聊天是想分散注意力,不吝啬在剧情最后阶段给予宿主人文关怀。

    它实话道:“做梦,一般反派都是遗臭万年的。”

    怀桑:“我偏要做不一样的崽。”

    系统:“你名声早就臭了。”

    怀桑:“就是如此才奇怪,哪有纯粹的恶人。”

    系统默然,并没反对这句话,或者说没来得及开口,殿内便来了人。

    轻车熟路,知道小皇帝怕扎针,娃娃脸院正恭恭敬敬请过安,在怀桑腕上布了一层轻纱,搭上两指把脉。

    半晌,他眉心紧皱,脸上说不出的严肃:“陛下脉象堵塞,微臣要在您指尖扎针放血,还请陛下稍稍忍耐。”

    怀上被疼痛分走全部精力,并没有出声反对。院正摊开一场卷布包,从中抽出根细而长的银针,缓缓推入。

    漆黑漫上了银针,院正与一旁的大太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小皇帝中毒了。

    毕竟十指连心,怀桑咬着唇忍耐,后问:“好了吗?”

    院正回过神,收回针。刹那间脑中闪过无数思虑,毒要治,但考虑到小皇帝残暴不仁的性子和自己父亲的下场,院正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头疾缘由不明,是微臣……学艺不精,代微臣回去翻遍医书,定能找出病因。”

    两瓣唇咬得血迹斑斑,小皇帝冷笑:“既是学艺不精,还来朕这丢人现眼?”

    “滚。”

    话虽不高明,但却保下了院正一条性命。院正收拾完医箱,退了出去。

    大太监将他送到门口,听他道:“有劳公公,还请将陛下最爱吃的几道菜送往太医院,那毒根深蒂固,潜伏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不是快漫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我也无法轻易发现。”

    大太监连连答应,神色忧愁:“陛下……可还有救?”

    院正思忖片刻:“此毒是慢性毒,一开始只会让人心神不宁,性子急躁。久而久之,症状会演变为剧烈的头疾,到了这个阶段,中毒之人性情暴虐,和原先判若两人。想必陛下平日里如此行事,并非出自他本心。“

    说到这,院正眼中浮现一丝怜悯:“若是为取陛下性命,背后之人断不会用此毒。但陛下身子羸弱,顶多只能再撑过十年,若是此后还想活下去,只能服用性向相克的剧毒,以毒攻毒。当然,当务之急是排查宫人,找出真凶,此事不宜声张,还要公公费心了。”

    这话说得委婉,大体是说小皇帝顶多只能再活十年。要想延续寿命,是一件受罪花钱的事。

    大太监长长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他向院正拱了拱手:“有劳太医,此事能否瞒着陛下?”

    解毒还有时间,并没到最后关头,要是让小皇帝知道,指不定会出什么事,院正答应了。

    -

    怀桑度过了漫长而痛苦的几天,前几日随他呼来喝去的谢将离,突然人间蒸发。

    三月中旬,探子禀报,淮水河岸出现谢侍君的踪迹。

    还不等他下令将人捉来,就传来三千精兵渡过淮水,直奔行宫的消息。之前骁勇善战的御林军连连吃了两场败仗,御林军统帅负伤,敌军兵临城下。

    怀桑看着跪地请罪的御林军统帅,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碗茶水:“废物!”

    统帅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臣无能,敌军将领是谢将离,他趁着夜间,做筏,率军渡过淮水,又不知从哪处得来马匹兵械,恐怕他早有通敌的预谋。“

    ”臣疏忽职守在先,不敌失守在后,臣该死。”说罢,就要抽出佩剑,抹脖子。

    “铛——”

    “朕叫你去死了吗?”

    一硬物砸来,剑柄脱离手腕,统帅抬眼看去,是个形似卧虎的摆件,只有一半。

    他瞳孔一缩,难掩震惊:“这……这是谢家旧部军队的虎符?”

    谢家在朝中素有威望,当年突遭横祸,替谢家人说情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奈何小皇帝一意孤行,不顾众人阻拦,非要铲除谢家,树敌无数。因此,谢家倒台后,小皇帝并不敢重用谢家旧部。

    如今虎符在手,虽能一统三军,可也是冒险之举……

    统帅还没想清其中利弊,就听见一声阴森森的声音道:“他既然对朕不义,也别怪朕不仁。以谢家旧部杀他谢家人,可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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