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关栩宸尖叫着跌到地上，难以冷静。
“李阿姨死了？”陈曦居高临下地询问。
“她死了，被1号杀死了！”关栩宸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陈曦的平静，愤怒嘶吼，“你怎么这么平静？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
陈曦并不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死的又不是我妈。该伤心的是你。”
“你——”关栩宸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陈曦。
陈曦明明是个瞎子，此刻却刚好抬头看向关栩宸，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竟让他停了下来，浑身颤抖。
她的眼睛像是在说：你怎么不伤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杀人的是不是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见死不救？
关栩宸无法让自己与1号私下商量的记忆消失，也无法忽视自己的情绪——我不就是因为自己不伤心，还要装无辜才爆发的吗？
其他人却想不到这些，纷纷拉开陈曦，劝她不要再多言。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大家都很同情。
“陈曦，抱歉，你理解下。他爸前天才刚刚去世，现在阿姨又……”
陈曦点头，不再多言。
一番安慰、交谈后，关栩宸隐瞒自己的谋划，将所有的恶行都甩到了1号身上。
众人一边斥责1号丧尽天良，一边非常务实地想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好，但……偶像你就这么跑回来了？”眼见偶像还是呆愣状态，谭浩忍不住指了指他的手提醒，“你出去的时候不是提了一大堆东西吗？”
呆愣一下子变为惊恐，关栩宸这才想起来：逃跑的时候过于害怕、慌张，他竟什么都没拿！
他不惜牺牲母亲竟什么都没得到！还把原本好不容易赚到的冥币搞丢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想回头找回冥币。然而，一看到那一大片坟地，看到墓碑，他就想到了1号、2号的死状。阳光下的大片坟场反给他带来一阵寒意。
“不，我不能再进去了，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妈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是我害死了她！我身为她的儿子还合谋害她，她一定会让我死的更惨！
关栩宸再次陷入癫狂，整个人像要疯了。
坐回床上的陈曦忍不住疑惑：“为什么这么说？你只要进去随便点一支香再跑就能把冥币拿回来了。”
唐玲玲背对着关栩宸竖起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唯恐陈曦继续刺激关栩宸，然而她忘了陈曦是个瞎子。
万幸这次关栩宸没有崩溃，而是自言自语般回答：“可，可是我妈变成了鬼！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为什么？杀她的不是1号吗？她已经当场杀了报仇了。你是他的儿子，以常理判断，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害你。”
“可、可是……”关栩宸暗叫不妙，“她毕竟是鬼。”
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也参与了杀害，他一直这么恐慌超过悲伤的态度着实可疑。
“她还跟到了红线附近。”关栩宸补充了句，试图解释自己的态度，“我没来得及救她，她说不定会恨我。”
陈曦却不觉得：“如果她真恨你，你跑回红线的这段时间够杀你了。”
“阿姨说不定是在保护你呢！你不是说你后来又点燃火柴就看不到她了吗？她看到你安全了就放心消失了，不是吗？”善良单纯的唐玲玲忍不住宽慰。
陈曦也点点头：“对啊！李阿姨有多爱你，我们这两天都感觉到了。她怎么会因为你没能救她而怪你呢？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怪你的。”
最后一句话怎么怪怪的？唐玲玲有些疑惑。
关栩宸却被启发了。
对啊！那个农村的穷苦妇女，怎么会怪自己的宝贵儿子呢？
这么一想，关栩宸竟连心底的一丝丝悲伤都掐灭了。
要不是为了养活爸妈，改善家里的生活，他才不会放下尊严傍富婆。后面靠着演戏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没有他，那俩老不死的怎么能过现在这么好的生活？
他对他们还不够好吗？有什么不满意的？！
恨？她有什么资格恨？
他还没怪他们把他生出来呢！
这两个不要脸的农村穷人，自己都活不起还乱生孩子。他有两个姐姐都因此夭折了，只有他自己努力活到大。
从小到大，有什么好的都该给他。就算他谋害了她的性命，她也该笑着接受，甚至应该主动亲手奉上！拖到他要和1号合谋已经很过分了！
“陈曦，你说的没错。”关栩宸一下子不慌了，瞬间用自己精湛的演技表演出悲伤，“可就是这样，我才更伤心。她那么爱我，我却没能救她。现在，我还要为自保进去找冥币，而不是找她的尸体，我太不是东西了。”
“偶像，要不，我们一起进去找尸体和冥币？”谭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建议道。
“你不是害怕进坟场吗？”关栩宸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你不会是想趁机搞到尸体，然后赚冥币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谭浩惊呆了，自己的勇气不但喂了狗，还被人这么阴谋论，“我是想帮你啊！”
“你真想帮我就老老实实待着，咱们今天谁也别动！反正你跟王凯本来今天就不打算去坟场。怎么了？现在一有尸体就想动了？还说不是有私心？”关栩宸撕破了脸，面目狰狞。
王凯面色愈发不悦：“关栩宸，你过分了……”
“那好啊！我不过分，咱们今天就都在房间里待着，等明天再进去。要是明天尸体还有剩，那我认！你们开开心心赚冥币。但今天，谁也别想利用我妈的死赚冥币！”
“你们可得小心了，我妈说不定根本没消失。我要是不跟你们一起去坟场，她说不定会撕了你们。”
“你！你居然——好啊！我本来就不想出去！真是看错你了！”谭浩的一颗粉丝之心被伤的拔凉拔凉的。
王凯则迅速爬回自己的7号床上：“随你，什么玩意儿！”
向来较为冷静的王凯也有点生气了，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弥漫着一丝尴尬。
关栩宸默默将自己6号床的东西——一卷纸和昨天没喝完的水拿到2号床，死死抱着母亲之前使用的枕头，背对着其他人躺下。
他的身体蜷缩着，似乎沉浸在悲伤中。
这段表演实在太完美，连他自己都险些相信了。
然而，这都是为了让其他人沉浸在愤怒中，无心或者不好意思察觉到一件事：现在并非悲伤的时候，而是攒够冥币的最佳时期。
落在坟地上的有他和母亲一起的17301元冥币，还有1号昨天赚到的80元冥币，再加上陈曦昨天交易给他的67元冥币，他只要去一趟就能收集够300元冥币！
都不用在那儿熬一炷香的时间。母亲的死恰好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达成这一切！
但如果他现在动身了，那些人也会注意到这点，说不定会跟他抢。
他必须先道德绑架加恐吓阻止他们，然后……顺理成章地，明天将一切搞到手。
“1号杀死了我妈，活该偿命。他身上的冥币也应该赔给我！”
他连理由都找好了。
可今天也可以这么干啊？
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敢面对那可怕的尸体。他也对母亲杀人的手段心有余悸，想先拖延一会儿。
等明天，等到明天，尸体或许会被鬼魂吃的没那么恐怖。老妈的幽魂过了一天说不定也会彻底消失，到明天就好了。
于是这一天，四人在关栩宸戒备的目光下熬过了一天。
尤其是谭浩和王凯，关栩宸恨不得连两人跑到外面红线内上厕所都要跟上。
被折腾了一天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众人早早关灯休息。
夜半时分，关栩宸突然感到一阵尿急，连忙爬起来开灯，揪了几节卫生纸跑到屋外上厕所。
因为还不清醒，他习惯性地带上了手机，晃晃悠悠地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畅快地就着黑暗撒了一泡尿。
完事后，他顺手打开为保存电量一直关着的手机。
开机的声音有些响亮，他很有素质地转身看了看小屋，怕吵醒其他睡觉的人。
小屋门大开着，室内的微黄灯光扫到屋外，照亮了屋前的那一小块地。更远一点的地方，光线弱弱地映出土地纹路，昏暗的黄土上红线也显得不甚清晰。
红线……
等等！红线是离这么近的吗？不应该离屋子至少十米吗？现在这距离有五米吗？
关栩宸彻底清醒，大惊失色。
“红线变了！”
他连忙点开手机的照明功能，照向靠近房子的前方：一条刺眼的红线横亘在眼前！
而他，孑然一身踏出了红线！
他身上既没有香，也没有火柴！
关栩宸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