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再次上朝的时候,就留意到程砚穿了一身绿色官袍,在太极殿内站着,亭亭玉立。

    齐湛这些时日跟着长姐也学了不少,起码早朝的时候不再是先前那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了,目光清明,朝堂上与百官商谈事务也渐渐言之有据,明君之相渐渐显露出来。

    “西南急报!”

    “宣!”齐湛眼前一亮,莫非是西南灾患已平?

    “流民暴/乱难以安抚,在江巡抚劝遣灾民之际,重伤巡抚,自立为王。”

    “放肆!”兵部尚书没忍住怒斥出声,“朝廷拨款赈灾,这群暴民还敢重伤朝廷命官!陛下,臣以为此时应出兵平叛,以解江大人之危。”

    事态严重,齐湛有点束手无策地看向齐君:“皇姐以为如何?”

    齐君明艳的面容上浮现出震怒的神色:“朝廷命官都敢伤了,还敢自立为王,这领头之人可知是谁?”

    “回禀殿下,为首作乱者是西南林郡一户商贾之女,名林沛瑛。”

    闻言,齐君凤眼微微眨了眨,道:“江雪晁重伤,怕是难以执事,此时须选一位声望高于江雪晁的人,诸位卿家可有人选。”

    太极殿内霎时静默下来,江雪晁文武全才都险些折在西南,他们若是去了……

    殿上,长公主第一次彻底寒了脸色下来,看了一圈满朝公卿:“本宫高看你们了。”

    众人面红耳赤地任由长公主扑面而来的嘲讽狠狠摔在脸上。

    正在这时,绿袍郎君猝然出列,向前施了一礼,道:“臣愿前往一试。”

    齐君没有立刻拍板,嘲讽的目光在百官身上旋转了一圈,冷笑道:“满朝公卿,竟无一人敢以身涉险,你们看看自己身上的锦袍金冠,都不觉得羞愧吗!”

    公卿们十分羞愧地低下了头,并非他们不想去,只是西南情势复杂,他们担心一个处理不好,落得一个贤名不保。

    齐君未尝不知道他们的顾虑,只是既然踏足官场,所作所为皆为民生利,因区区名誉便置社稷百姓于不顾,那大齐岂不是要乱了?

    齐湛见殿上实在尴尬,轻咳一声道:“那不如就让程侍郎去……”

    齐君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见齐湛乖乖地闭上了嘴,才开口下了决断:“本宫决意亲往西南,以示皇恩浩荡,翟纪灵、程砚随同本宫一同前往,征府兵三百以作威慑。”

    闻言,众人冷汗滴下,这位要是去了西南出了什么事,陛下还不能主政……一想想那后果,一群人赶忙拿着笏板上前劝解。

    “请殿下三思啊!”

    “是啊!西南暴动,殿下千金之躯,身系万民,若暴民哗变,殿下有个好歹,您让陛下怎么办啊!”

    “臣附议,请殿下三思!”

    “臣附议,请殿下三思!”

    “臣等附议,请殿下三思!”

    太极殿里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君却毫不为所动:“诸卿如此忧心本宫,本宫真是感动啊!”

    众人:???

    您这话里有一丝感动的意味吗?就算您是长公主,也不能这么糊弄臣子啊!

    但是显然,他们理亏,即便齐君的敷衍已经溢于表面,众人还是没敢起身。

    “本宫心意已决,若非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辈,还轮得到本宫一介女流亲身涉险?”

    一身绛紫衣袍的尊贵女人缓缓走下台阶,精致的眉眼间尽是对众人的嘲弄,她看了眼还直挺挺地站在殿中央的探花郎,略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若是没什么事,就散朝吧,程砚,你随本宫来。”

    程砚看了眼脚边跪了一地的老臣,眼中划过一抹嘲意,跟着齐君的脚步远去,丝毫不管身后传来的斥责声音。

    齐君登上马车,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程砚,见对方没有上车的意思,眉头一扬:“怎么?你打算走着跟本宫回府?”

    程砚冲着她一拱手,垂着头道:“此举有碍公主清名,微臣不敢逾越。”

    垂着头的探花郎没注意到长公主眼里划过一抹促狭,只听女人略微自嘲的声音响起。

    “本宫哪有清名可言,你若担心同本宫一起污了你的名声,不如此次西南之行,你就别去了。”

    程砚心中一跳,抬头看向她,见她娥眉微蹙,似是十分伤心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神色,略有些羞赫地道:“殿下说的哪里的话,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探花郎轻提衣角,上了长公主的车驾。

    车厢内布置的并没有程砚想象中奢华,唯一奢侈的地方也就是长公主坐着的软垫,程砚曾见过有贵女拿着一方手帕在宴会上炫耀,说是特供的蜀锦,千金难求,如今这蜀锦被制成软垫,不知可以制成多少帕子。

    齐君指了指案几上的茶具,笑道:“给本宫沏壶茶。”

    “诺。”

    程砚一边沏茶,眼神一边不住地瞥向她,一向明艳张扬的女人眼圈其实有些发暗,眼睛也不如先前那般晶亮,显然这段时间的操劳让这位尊贵的长公主十分费神。

    “这么一直看本宫,怎么?动心了?”

    偏偏这位长公主极不老实,倾身向前,眼尾翘起,看着他,逗弄他。

    程砚垂下头,不敢再看眼前这张犹如妖魔般惑人的脸,修长的手指执起茶碗,轻轻放在齐君跟前,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如当空皓月,微臣渺小如尘埃,不敢妄想。”

    齐君哼笑一声,十分给面子的将茶水一饮而尽,其实她并不会品茶,再好的茶到她口中也只是口味浓淡的区别罢了。

    “为什么想去西南?”齐君正色看向他,“江雪晁都险些折在那里,你觉得你比他强?”

    平心而论,程砚的策论确实出彩,可也是纸上谈兵,江雪晁经验丰富都被叛贼重伤,齐君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程砚看向她,发现她眼里并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心里这才舒服了点,道:“满朝公卿无一人敢去,食君禄,担君之忧,臣自认头脑还算聪明,因此才敢自请前往西南。”

    齐君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丹茯上前掀开车帘,车内两人颇为亲密的姿态映入眼帘。

    “这……”丹茯看了看面色如常的长公主,又看看耳根通红的探花郎,自觉堪破玄机,笑呵呵地问道,“殿下和程大人可要进府再叙。”

    “行吧,那就先下车吧。”齐君见他这幅羞窘的模样,本想再逗弄着玩玩,怎奈大庭广众的,还是给探花郎留些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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