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南看着少年发泄,眼神静静的,好像带着点说不出口的悲伤。

    他听到这里,见少年说够了,不打算再说了,才缓声开口:“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死了?”

    少年一怔,“什么?”

    谢启南拔出小刀,同样在他脖颈处一划。他出刀很快,仿佛曾经这样斩断过无数人的头颅,以至于少年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因失去了脑袋轰然倒地,徒留背后两个瑟瑟发抖的男童。

    谢启南没看后面那两个孩子,只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充满疲惫地道:“当年我也是这样杀掉你的,你现在该想起来了。”

    他抬头看向男童,“阿大,阿三,你们也忘了么?”

    两个男童惊惶地摇头,跌坐在地上不住后退。

    谢启南叹口气,执刀同样砍过他们的脖颈。

    他连杀了多人,手却丝毫不抖,面上也殊无异色,只拉起衣角,细细地拭净小刀上的血痕。

    深渊下好像涌上来一阵寒风,带起他的衣袂。

    他动作微顿,利落转身。

    但寒风并不为他而来,它只卷走了那几具零落的尸身。尸身被裹挟到风中,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谢启南默默地看着,扭过头,沿着冰桥向前走去。

    冰桥两侧峭壁险峻,偶有长风穿山而来,发出近似悲鸣的“呜呜”声。

    谢启南想,世人说逢于微时相交之人,总该有几分后来人再难企及的意气相倾。

    可故人尸身随风散尽,所谓的意气相倾,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

    早些年他一个人被丢在在万山密林里,筋骨尽断、孤苦伶仃,心尖上那一点点热血,早就被那些暗无天日的夜晚和窸窸窣窣的觊觎声消磨干净了。

    少年时满怀赤诚的自己,他已记不清是什么模样。

    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被折断四肢时的痛苦,被摄灵蛊吞噬灵脉时的恐惧,和被抽离仙骨时的绝望。

    他记性是太好,但也不好。

    譬如说,他已经忘了……当初是凭借着什么样的能力,决定去相信另外的人。

    他沿着冰桥走着,然后蓦地顿住。

    面前是两具焦黑人形,背后是少年带着两个孩童。

    峭壁冰面如镜,倒映着三五人形。

    人形不在桥上,在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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