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被小清架着坐到床上,手脚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直到掌心感觉到刺痛后,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侯爷……他怎么了?”

    一开口,是沙哑的嗓音,带着数不尽的恐惧。

    “侯爷他……”看见沈稚这样,小清反而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恰在这时,杜妈妈走了进来。

    她叫冬青将屋里烛火都点燃,然后走上前来。

    她略显苍老的脸上不见任何慌张,有的只是镇定。

    她扶住沈稚的肩膀,定声道:“夫人,您先缓口劲,侯爷被抬去了前院,吩咐了人不准惊动老夫人她们,只让人来同您说了一声。”

    老夫人上了年纪,惊动不得。

    可沈稚却是瞒不住的。

    沈稚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耳边似能听见她如雷的心跳声。

    等到她的手不再抖后,她才叫小清:“伺候我更衣,我去前院。”

    小清想说什么,却被杜妈妈一眼瞪住了。

    她只能闭嘴去拿衣服来。

    冬青跟小清一起伺候沈稚更衣,只是头发来不及梳,只用一根发带将将捆住。

    杜妈妈扶着沈稚朝外走,一面走一面跟她说:“来递话的是前院小厮,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侯爷是被魏荣背着回来的,血滴了一地。”

    沈稚听到这里时,脚下一个趔趄,不知是踩到了石子,还是天太黑看不清路。

    杜妈妈伸手扶了她一把,再没松开,搀扶着她走。

    小清打着灯笼为她照路。

    府里四下黑压压的一片,只偶尔经过一处门廊,廊下挂着两盏灯光昏暗的灯笼,被寒风吹的摇摇欲坠。

    后院到前院的距离其实算不得多远,可今夜这条路,却格外的长。

    沈稚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好似踩在棉花上。

    但她仍强撑着,一路走到了前院书房。

    彼时书房院子里已站着几个小厮,众人看见她来,急忙低下头行礼。

    沈稚没心情叫他们起来,径直往书房隔壁的房间走。

    那是平时江羡困倦休息的地方,并不宽敞。

    沈稚走进去,就看见田管家跟魏荣站在床边,床前的大夫正在弓腰为江羡处理着伤势。

    还是田管家先看见了沈稚进来,连忙行礼。

    魏荣反应过来,也忙让到了一边去。

    沈稚这时才看见,江羡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下来,放在一旁,入眼都是猩红的血色。

    他背朝上躺着,原本就布满伤痕的后背此时已经血肉模糊,下半身也是根本不敢看。

    他早已晕死过去,满头的汗水,脸色惨白,毫无意识。

    沈稚来时慌张的不成样,连杜妈妈都担心她撑不住。

    可此时,她反而异常的镇定,只是脸蛋苍白的不像话。

    “到底怎么回事?”她嗓音凉凉,面无表情的问一旁的魏荣。

    可魏荣却是顾虑的瞧了一眼身旁的大夫,有些不敢说。

    沈稚嗓音就更冷了几分:“我让你说!”

    魏荣就道:“侯爷跟太子被算计了!”

    据魏荣说,他们原是在酒楼喝酒,可中途太子被人请了出去,好半天不见踪影。

    等到江羡察觉出不对出去寻时,就有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一处房里跑出来,哭喊着一头撞柱而死。

    等到人们去房里查看时,就见太子睡在床上,满地的衣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名女子又身陨于此,更加坐实了此事。

    太子酒醉强占民女,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不堪设想。

    江羡第一时间便命人封锁了整个酒楼,可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当时酒楼里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那女子的自戕。

    太子就算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后来,突然来了禁军,将太子与侯爷带进了宫,太子被关回了东宫,侯爷则是被皇上下令,仗责五十。”

    说到这里,魏荣的眼眶也湿润了:“太子被带回东宫时都还神志不清,一看就是被下了药的。侯爷一个字也没辩驳,硬生生挨了这五十仗。”

    如果江羡不是习武之人,只怕五十仗打不完就要死在宫里。

    沈稚咽下一口口水,眨了两下眼睛,将眼底的泪水忍回去后,才继续问:“这件事,皇上可有命人去查?”

    “自然是有。”魏荣道,“那个撞柱而死的女子是良家女,还未出阁。”

    沈稚听到这里,忍不住闭上了眼。

    太子先是强占民女,后那女子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戕。

    若说不是提前设计好的,沈稚根本不信。

    若那女子不死,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如今那是一条人命。

    太子这下……算是毁了。

    “夫人。”大夫突然开了口,说道,“侯爷的伤势过于眼中,我如今只能暂时帮他止血,今夜需得有人守在身边。”

    他说的委婉,可沈稚听清楚了。

    这满身的伤,江羡就算再武功高强,若是熬不过今晚,也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沈稚突然觉得喉间一阵哽塞,她狠狠握了一下手,刺痛迫使她保持着清醒。

    “知道了。”她沉声道。

    大夫也不敢离开,今夜是最关键的时候。

    田管家只能安排大夫去隔壁茶房等候着。

    大家都退了出去,留下沈稚一人与江羡单独待一会儿。

    等到房门闭上后,沈稚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

    江羡还不清醒,可嘴角时不时会轻轻溢出两声,是伤口太疼。

    沈稚蹲坐在床边,想伸出手碰一碰他,又怕他疼。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她眼眶滚落,如决堤的洪水一般。

    她死死咬着唇,将所有的哽咽都压在喉咙里。

    她轻轻握住了江羡的小拇指,甚至不敢用力。

    感受到他指尖间的温度,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而原本昏迷的江羡,却好似听见了一般。

    他紧皱的眉眼微微颤抖了两下,然后喘着粗气,缓缓睁开。

    入目的,却是沈稚哭得不成样的脸,原本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此刻却挂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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