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疼让江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好似哪哪都疼。

    骨头更是像断了一般。

    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在看到沈稚哭成那样时的心疼。

    “别……”他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脸庞滑落,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两个字,“别哭……”

    沈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她却又明显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轻轻动了一下。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这才看见江羡已经醒了过来。

    她满腹的话要说,可在开口的一瞬,又变成了一句:“疼坏了吧……”

    她哭得语不成调。

    可江羡听着,却觉得心里软成一片。

    他动不了,也不敢动,许是血流的太多,他有些头晕目眩。

    “别怕……”江羡低声道,语气虚弱。

    可就是这两个字,又让沈稚哭的一塌糊涂。

    她终于忍不住,压抑不住哭声,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她呜咽的哭声却疼在江羡心里。

    她从来没这么哭过,以往每一次落泪,都是静悄悄的。

    唯有今日……

    江羡的眼眶也止不住的湿润。

    他很想抱抱她,可最终能做的,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沈稚哭着说道,“你伤成这样我要怎么办?”

    她很怕江羡坚持不住,就这么去了。

    她更怕江羡疼。

    他是个不怕疼的,以往闹起脾气来,她咬的他伤口流血,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如今却这样血肉模糊的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

    沈稚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疼死了。

    先前所有的担忧跟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所有的情绪就这么涌上来,沈稚哭得难以自抑。

    江羡听着她的哭声,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安慰却找不到词,连抱抱她都成了奢望。

    眼泪也从江羡的眼里滚落出来。

    他是心疼的。

    沈稚哭了好久,久到江羡途中又昏死一次过去,然后清醒过来,听见她的哭声弱了些。

    她握着手帕,轻轻的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还有脸上的泪痕。

    江羡睁开眼,就看见她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核桃,有一缕发丝从发带中跑出来,贴在脸上,被泪水沾湿,更显得她脸蛋苍白。

    “母亲那边……”他想说什么,只是没说完,沈稚就沙哑着嗓音道:

    “我没让人惊动她,你放心。”

    要是让老夫人看见这一幕,还不得哭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了。

    江羡勉强笑了一下,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一顿,随后便是隐忍的表情。

    “是不是疼得厉害?”沈稚立马紧张地问。

    江羡甚至疼得没力气说话,只是方才擦去的汗水,又立马涌现出来。

    沈稚抬手去擦时,才发现他额头滚烫。

    他浑身都慢慢烧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酡红。

    沈稚怕出事,连忙出去叫大夫。

    没一会儿大夫便进来,他替江羡把过脉后,说这是正常的。

    失血过多,伤口疼痛,是会引起发热。

    沈稚见他疼得厉害,便问有没有可以止疼的法子。

    她从前生病时,也听大夫说起过,有一种叫麻沸汤的药,可以暂时使人昏睡不知疼痛。

    大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去配药。”

    虽说有些担心江羡会喝了药后一睡不醒,可若是一整夜都这么疼下去,只怕疼也要疼死了。

    说完这些,沈稚就又回到房间里去。

    彼时江羡又昏睡了过去。

    沈稚不敢看他的伤口,只是叫小清去打盆凉水来,给江羡擦一擦。

    小清依言去了,没一会儿便端了盆水进来。

    她将帕子浸入冰水中,然后拧干,递给沈稚。

    沈稚刚接过,转了个手,就发现帕子上被血染红了。

    小清诧异地‘咦’了一声。

    杜妈妈却走过来,翻过沈稚的手。

    就见她掌心都是伤,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夫人!”小清一见,惊声叫道。

    “我没事。”沈稚勉强笑了一下,将帕子放回盆里,清洗了一下。

    刺骨的冰水冻得她指尖发麻。

    水也很快被她手上的血染红,小清只能出去又换了一盆。

    杜妈妈则是沉着脸用手帕将沈稚两只手的掌心包起来。

    “您再担心侯爷,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她道。

    “我知道。”沈稚垂下眉眼,眼眶又渐渐湿了。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望着床上的江羡,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即便是以前受过伤,他也没当回事。

    他从来都是个不在意伤痛的人。

    可如今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沈稚一看到他,就心痛难忍。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侯爷度过今夜。”杜妈妈安慰道,“我也不催您回去歇着了,您想守在侯爷身边,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行。”

    沈稚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江羡。

    没多久,小清打了盆清水进来,这次由杜妈妈拧干了帕子,然后给江羡擦了擦身上好的地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大夫也送来了麻沸汤。

    只是江羡这样躺着,不好喂药。

    只能将他叫醒,然后用调羹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喝。

    他喝了两口,注意到沈稚的手,便凝声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没事。”沈稚安慰他,“不小心擦破了皮,过两日就会好的。”

    江羡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手。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是为什么呢。

    这一夜,沈稚一直守在江羡身边,连眼都不敢合。

    江羡喝了麻沸汤后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但这一次,他原本紧锁的眉头松开了。

    待到天快亮时,她将他叫醒。

    初时江羡一点声儿都没有,沈稚脸色就变了。

    她颤抖着手慢慢伸到江羡鼻下,等她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喷洒出时,这才浑身一软。

    她轻轻拍了拍江羡的脸,又叫了好几次,才终于将他叫醒。

    天边已有鱼肚白,屋里的烛火燃到只剩满烛台的蜡。

    江羡神智并不清楚,眼神木然,待看到沈稚时,他才意识回笼。

    他身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麻沸汤的药效正在散去,背上的疼如噬心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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