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凡尔赛交流结束后,二人说起了正事。

    既然姜晏想要调查她的死因之谜,那只能先从当时在场的弟子们入手,毕竟,当时除了霜降峰峰主兰心叶,其余的各大峰主都恰好在南海参加论道,均不在山门中。那么对姜晏直接下手的人,有极大概率是在留在山门中的弟子之中了。

    在云岫道君的规划中,姜晏拿到了命牌,接下来就该进入弟子堂和新一批的内门弟子一起学习。又因着往届的弟子都会参与到新弟子的新课学习当中,或是当助教,或是直接代课,因此这也能给姜晏接触以前老相识的机会。

    “三日后便是新一季各种基础课程的开课日,为师已替你记了名,到时间你便去弟子堂上课去吧。”

    姜晏自然懂得云岫这番举动的深意,当即应下:“是,师尊。”

    见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因为要重头和后辈们一起上课而不满,云岫感到几分欣慰,又关切道:“晏儿,你要查的事不必急于一时,沉住气慢慢来。记得要把身份藏藏好,你那些同辈,有几个都是人精,莫要露出些什么让他们起疑了。”

    他说完,又觉得此言有些不妥,便改口道:“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什么也别怕,你的背后还有为师呢!”

    姜晏眨眨眼,闻言心中又有暖流淌过:“知道了师尊,我会小心的。小场面,我能应付,您别担心!”

    三日后,姜晏早早就收拾妥当,戴上美人面同云岫打了个招呼后便出了小寒峰。

    她专程起了个大早,是想在路上少碰些人,以免被缠上被问起有关替身的八卦。

    也不因为别的,单纯觉得听这些八卦挺烦的。

    不曾想,在她就快到达弟子堂时,却碰上了一个老熟人。

    十多天前,孟宁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刚扛过雷劫成功结婴的日子,一时觉得恍若隔世。

    他不是已经…死去、变成残破的魂体飘荡多时了么?

    怎么会回到这个时间?

    恍惚地走出白露峰七情崖,看着一簇又一簇涌上前祝贺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孟宁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的确确是重生回来了。

    太好了!竟然不是在做梦!

    孟宁简单答谢了几句之后匆匆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小院,关上房门立马开始宁神静心,清理头绪。

    他闭上眼回顾了自己上一世的经历之后,再睁开眼时眼里满是恨意。

    自己当初怎么会被那个表面柔弱善良的女人吸引,甚至喜欢上她,以致于成了她的垫背石被魔物活活啃噬而亡!

    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么,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相信、再放过那个女人!

    一定要杀了她!

    呵,长得像师姐又如何?这个贱人除了那张脸,又有哪一点比得上师姐!不,脸也比不上!师姐才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想到师姐,孟宁的眼中又充斥着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得更早一些?回到师姐还在的时候就好了,现在想挨师姐一顿揍都成了奢望。

    孟宁满目悲戚,呆坐片刻后终于想起还没给他师尊汇报顺利结婴的事,便立刻起身前往剑尊谢闻初的院子而去。

    回话之后,孟宁想着多年没回望阙山看看了,于是没径直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打算去各个峰都转转。至少现在,还不是物是人非的时候,师兄师弟师妹们都还在。

    他也没想到,在路上会听说云岫师叔又收了个徒弟的消息。

    上一世的云岫道君自师姐死后根本没有再收徒啊!

    弟子堂那两名负责的弟子说的话更是离谱,说是那个小徒弟长得像师姐?

    笑话,师姐是唯一的,这天下怎么总有人想往师姐身上靠?

    等等!该不会是那女人吧!

    不会的,应该不是。那女人可是魔教的人,魔教的人怎么可能混到云岫师叔身边?

    孟宁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那女人应该还没出现,还没到除掉那女人的时机。

    可他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万一真的是那女人怎么办?

    孟宁纠结万分,最后打听到,云岫道君的小徒弟会参加新一季的课程。所以他只要那时去看一眼就好。

    若真是她,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若仇人胆敢送上门来,又何愁找不到机会立斩之,为自己报仇雪恨?

    于是孟宁也在开课日早早等在了弟子堂附近处。

    姜晏远远瞧着孟宁提着剑站在路中央,眉头就直抽抽。

    看这个憨批师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准没好事。

    谁叫弟子堂门口就这一条大路呢?她都走到这了,还能折回去不成?

    可孟宁当初那么黏她,事发的时候也不在山内,真既没有嫌疑也没有套路他的必要啊!

    姜晏无奈叹气,心一横,脚步不停地向着孟宁的、也是弟子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位…师兄,劳烦让个路,可以么?”姜晏换成小师妹的人设,柔柔开口道。

    孟宁冷眼看她:“你就是云岫师叔的徒弟?你叫什么欢来着?”

    “师兄,我叫阿欢,我是个孤女,多亏师尊捡到了我。”姜晏看着孟宁的态度就来气,忍住手痒的冲动没给他一顿揍。当初跟他说了多少次对师兄师姐都要有礼貌,对师弟师妹要关爱,这么久了他还这个样,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孤女?”孟宁疑色更甚,又冷声道,“你脸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

    姜晏挤出微笑:“真不好意思啊师兄,我的面具是师尊给的,师尊不让摘,说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模样。师兄大可以自己试试,除了师尊,没人能摘下来的。”

    谁还不会瞎编了咋地!你欺负师妹就罢了,还能欺负到师尊头上不成?

    孟宁看着姜晏被面具覆盖住的大半张脸,以及嘴角笑得僵硬的弧度,越发觉得熟悉。

    传言中相似的容貌,听着温婉的语气,以及这似笑非笑的唇角…还有名字里这个欢字!

    在孟宁心里,眼前这个人是那女人的概率已经超过了九成。

    温时欢!

    真有胆量啊!竟敢混进望阙山来!看来以前那些唯唯诺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了!

    纵使还没最终确定,孟宁已经杀心立起。

    姜晏见孟宁神情越发苦大仇深,顿时觉得十分不对劲,本能地认为应当赶紧离开。

    她现在可不能和孟宁发生正面冲突,更不能直接告诉他“我是你师姐,傻了吧”——这货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一定会说漏嘴的!

    姜晏心思一转,忙开口道:“师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今日是第一日上课,师尊说了回去要考校我呢,我可不能迟到了。告辞。”

    见姜晏把云岫道君搬了出来,孟宁顿时冷静下来,收敛了蠢蠢欲动的杀意,端着脸哼道:“嗯。”

    姜晏立马绕过他开溜,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货的敌意也太重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她完全不知孟宁突如其来的敌意究竟是为何,也不明白当初那个耿直但好歹还算乖巧的师弟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阴阳怪气任性冲动的样子。

    但至少她知道了,她如今是决计不能招惹这个师弟的。

    进入弟子堂坐下之后,姜晏又开始习惯性发呆。

    恍惚间,她想起了当初进入戒律堂之后和几个首席师兄弟妹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

    那时候云岫管她管得严,不允许她接下山的任务,又碍于弟子积分,索性就将她送入了戒律堂任职当做历练。孟宁自然二话不说也跟了过来,还带上了清明峰首席凉梦宇。而惊蛰峰首席宋君衍本就在戒律堂担任职务,一来二去,四个人的关系从点头之交逐渐亲近了起来。

    也是在那时候,孟宁他们几个才发现原来他们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姜师姐是会笑的,还会戏耍人,有自己的小脾气——跟她在人前表现出的清冷、孤高之态相去甚远。

    他们曾见到过姜晏淡定的笑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慢条斯理的缕清弟子之间鸡毛蒜皮的纠葛、小算计,也曾见过她在犯了错的弟子面前一秒变脸、面无表情下手惩戒的模样。

    就…挺分裂的。

    有一日,孟宁实在忍不住了,当着凉梦宇的面问起了姜晏:“师姐明明为人温和,为何在绝大多数人面前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叫人不敢靠近?”

    姜晏刚看完最新的话本,躺在藤椅上心情大好,便认真答道:“因为我要保持本门一贯的高冷风范啊!”

    “啊?”

    “啊什么啊?我家师尊可是修真界第一人,仙风道骨,”姜晏放下话本,又开始掰核桃,“我作为师尊唯一的弟子,当然也要学习师尊的气质了。当然了,我本人比师尊还要稍微凶那么一点点。”说完还特地笑眯眯的,手上却不曾停下。

    笑话,云岫道君私底下已经被她带歪成不拘小节的吐槽狂魔了。他们师徒俩就表面上装得是那样子罢了。

    凉梦宇看着姜晏徒手碎核桃的凶残模样,心下一凛,只道姜师姐果然可怕。

    姜晏把核桃碎送入口中,又笑着补充道:“开玩笑,我只是稍微装一装高冷,吓吓你们。”

    想到以往挨揍的经历,孟宁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在他心中姜晏就是他的榜样,不论她是什么样子他都愿意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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