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戒律堂相处了大半年之后,孟宁和凉梦宇一块接了任务,要下山去南泸州除祟。

    出发之前,孟宁特地带着凉梦宇来戒律堂姜晏住的小屋来找她,希望她同去。

    姜晏却摇头拒绝了:“不了,师尊不让,我就继续在山上待着吧。”

    孟宁是个耿直性子,闻言便问道:“难道师叔是觉得师姐之前在仙门大比上做得太过了,所以要将师姐一辈子关在山上吗?”

    姜晏笑着说道:“你想哪去了,没那回事,正常比试而已。不过我觉得留在山上也没什么不好。”

    看着满脸通红的孟宁和一脸疑惑的凉梦宇,姜晏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其实师尊之前给我算过一卦,卦上说我命里有劫。师尊一想,那山下多危险,把我留在望阙山他还能时时看顾我。”

    “师姐说的是真的?什么劫啊这么难熬?”孟宁眼眶都要红了,他是实实在在的被吓到了。

    “怕什么?阿宁,别哭啊,你是男子汉,怎么这么不禁逗?”姜晏不以为意地笑笑,“好啦,我逗你们的还不成么?我是真的愿意留在山上的,没事啊,别瞎想。”

    孟宁和凉梦宇这些日子早已见识过姜晏张口就来的本事,见她将刚才的一番话轻描淡写的揭过,只当自己是被耍了,就也放下心来,当即不再多言,转身便气鼓鼓的一道离开了。

    姜晏目送二人离开,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下,就看见宋君衍直挺挺闯了进来。

    姜晏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出什么事了,就听见宋君衍声线微颤:“师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明明是个问句,可听在姜晏耳中,那仿佛是一个陈述句。

    姜晏不爱绕弯子,宋君衍也不像孟宁那般没心眼:“是真的。”

    宋君衍当即脸色白了几分。他定了定神,走过来在靠近姜晏的红木椅上坐下,平复了一会方才开口:“那云岫师叔可有解法?”

    “什么解法不解法的?宋师兄,你别钻牛角尖啊。”姜晏将茶一饮而尽,正色道,“只是劫数而已,雷劫也是劫,心魔劫也是劫,谁都会经历的,没多大事。”

    “云岫师叔既然这么说了,师妹,你还是得当心。”宋君衍认真道。

    “知道了,多谢师兄关心。”姜晏道,“好了,师兄也别多想了,日后的路慢慢走就是了。”

    宋君衍看姜晏的神情轻松,全然没有对未知命运的担忧,心中也放松了几分。但他还是问道:“师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姜晏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你踏上修真之路,所求为何?”

    “这个啊,”姜晏语气仿佛在思索,目光却极为坚定,“‘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师兄,或许你们都想求得大道,飞升成仙,这需要道心赤诚,贯始而终,但我不同。

    心随我动,所以我修不了无情道,应当也成不了大道。修剑道也只为自保而已。

    我不求长生,我只希望能够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做我想做的事。

    待在师尊身边我就挺开心的,我知足了。”

    她曾经有过短暂的守护修真界的念头,后来中二期过去,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苟命目标。谁能想到还真的连命都没苟住呢。

    看着她明明在笑,宋君衍却无端感觉到了寂寥。

    宋君衍看着她,动了动嘴,最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阿欢!阿欢师妹!”

    姜晏回过神,发觉整个弟子堂的弟子都在看她,当即又蒙了一瞬。

    旁边的小弟子好心的提醒她说:“宋首席点你名呢!”

    宋首席?宋君衍?

    姜晏抬头,冷不防对上了宋君衍冷冰冰的眼神。

    宋君衍身着雪白道袍长衫站在讲席处,双手尽背在背后,正一脸冰霜地看着她。

    不应该啊。这是复活以来姜晏第一次见到宋君衍,也与百年前的他不太一样了。宋君衍师从晴方君秦潋,师徒二人那是一脉相传的温和端方,平易近人,总叫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冷酷、不近人情的样子?

    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叫阿欢的云岫师叔的小弟子当着他的面又开始发呆,宋君衍更加不虞。

    他忍不住想:师叔怎么会收这样一个人做亲传弟子?他难道已经放弃姜师妹了吗?还是说真如传言所说,这个阿欢是云岫师叔找来的替身?

    “你就是阿欢?”宋君衍冷声开口。

    姜晏赶紧回神,保持人设怯懦道:“是,宋师兄好。”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装乖总是没错的。

    “你说说,你为何求道修仙?”

    嗯?这堂课不是基础理论课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晏想了想,抛开满肚子的疑问,诚恳道:“为了活下去。从心所欲,不逾矩。”

    “砰!”

    宋君衍背于背后的手乍然一松,他手中握着的落雨伞骤然落地。

    他怔了一瞬,赶紧运起灵力收回落雨伞,然后直直的看向姜晏。

    原来如此。

    宋君衍忽然笑了:“说得好,坐下吧。”

    宋君衍这一百八十度扭转的态度,让在座众弟子哗然。

    “宋师兄竟然笑了!”

    “宋师兄笑起来真好看!”

    “阿欢说的这么没志向,宋师兄怎么还说好啊?”

    “噤声。”宋君衍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现在开始上课。”

    果然讲的还是道学基础理论课。这种课姜晏自己也曾经给弟子们代过,自是不必再听。

    姜晏没有听课压力,于是用左手撑着脑袋,又开始思考师兄弟们的变化起来。

    很显然,孟宁应当是认识她的,或者说,孟宁认识温时欢的脸。可是自复活以来姜晏从未在除了云岫以外的人前露过脸,顶多再加上一个在她昏迷之时可能来见过她的姜愿。既然如此,孟宁是怎么认识温时欢的呢?

    姜晏不禁想,她既然能穿书,那其他人也可能有别的奇遇,说不定孟宁就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是孟宁是重生的,那就意味着他见过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另一个真正的温时欢,说不定还被温时欢利用或者为她而死过,所以才印象深刻,仅小半张脸也能一眼认出,甚至对她怨念尤深。

    只是,那个温时欢…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呢?还有不到两年,这个温时欢会出现在清风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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