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就胡闹这么一回。
八日后，仙门大部队已抵达陵川城。
目送萧渺之出门后，毅然决然的从如意镯中取出散灵丹的解药服下，瞬息之间便恢复了化神期的修为。
没有遮天蔽日替她掩盖，她只好先在屋内设下阵法，保证守在外面的十二个金丹期修士无法窥探到屋内的灵力变化。
萧渺之已然从小院出发前往城内的旭日山庄向姜愿汇报她的消息了，想来最多不出半日姜愿定会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她必须在姜愿到来之前完成接下来的事，然后脱身。
姜晏取出靖渊还给她的云岫道君的遗骨攥在手中，又摘下颈间的附灵玉，低声叹了口气，而后徐徐催动灵力，极度认真地开始尝试她的第二套方案。
“当真？”姜愿听完萧渺之的话大吃一惊，“你真听到阿姐说暂时恢复修为？”
萧渺之虽是在回忆，语气却很肯定：“确实如此。除此以外，我还听见姜师姐说了什么‘不知丹药是真是假’、‘总得一试’、‘不能坐以待毙’之类的话。”
这话宛如一重锤敲在了姜愿的心头上。
“阿姐知道了…”他喃喃道，“所以她是要接受那个不知名的神秘人的示好了吗？”
“不清楚，这两次我都没见真的有人来过，想来对方的修为也极高。”萧渺之说完，随即劝道，“姜阁主，你若真是为她好，便去劝阻姜师姐吧。她若确实知晓了仙门齐聚的事，现在恐怕是病急乱投医。万一那丹药有什么差池…”
“说得是。”姜愿不待她说完，立刻起身向外去。
萧渺之在后面跟了两步，又像是突然记起似的：“我不能过去了，掌门已经进城了，我必须得过去会合了。”
她顿了顿，道：“姜阁主，虽然你我之间有隙，但从对待姜师姐的角度上，我仍希望你护下她。”
姜愿满心焦急，闻言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小院中。
姜晏也未想到自己的尝试竟如此顺利，一次即成。
目前遗骨和附灵玉都还在她手中，暂且看不出来她会受到什么明显的影响，但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她将云岫遗骨收好放回如意镯，戴好附灵玉后，取出千秋岁，撤下阵法，气势汹汹地踏出了房门。
姜愿赶到时，只见十二个守卫的金丹期修士在院内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省人事。元婴期的荣华被倒吊在树上，而拥有大乘中期修为的木袅君则是被洞穿了胸膛，人倒还有几分意识。
“怎么回事？姜晏呢？”
木袅君咳出了血，颤声道：“回主上，是…姜姑娘动的手…咳…”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没人帮她吗？”
“姜姑娘出手太快…属下一时不察便…”木袅君把气喘匀，继续道，“属下也是刚刚醒来，没见过别的人来。”
姜愿听完心中疑虑更重。
这么看来姜晏是吃下了那神秘人给的所谓的能恢复修为的丹药，然后趁守卫不备杀出去跑路了？
可木袅君和荣华联手，即便被偷袭，也不至于被虐到这个地步。
但这满地的狼藉，真的很像姜晏的手笔。
姜晏的修为究竟到哪一步了？
她是天榜第一，所以尚在自己的道修修为——元婴巅峰之上么？
可能不止，应该更在大乘期之上。
他真的一直以来都小瞧她了。
可姜晏选择和神秘人合作，不也是走投无路、与虎谋皮么？
她不相信自己会选择保她。
但他们的交易内容，难道就能好到哪去吗？她不知道她仍是个香饽饽么？
不对，姜晏这次回来，一来是受了上官昭蒙蔽，二来则更可能是为了土灵珠！当初她和燕绥的交流中，她虽是对靖渊虚与委蛇，可却也明明白白的说了她要拿到五枚灵珠的！
也就是说，不管现在姜晏去了哪，只要最后一颗灵珠还在他这，她就一定会回来。
到那时候，他会让她知道，谁才是她该真正依傍的人！
思及此处，姜愿冷哼了声，扔下木袅君转身离去，为接下来的各宗临门继续做准备。
陵川城的玄冥教据点中，姜晏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明知熹，觉得也尚算在意料之中。
姜晏接过后在掌中翻转几回却并不打开，然后才道：“什么尊主？明堂主，你这是在故意试探我，还是又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明知熹定定地看了她几眼，继而面色松动，笑吟吟道：“都是聪明人，我便不拐弯抹角了。我确实知晓了圣子大人的身份，之前倒是我猜测有误了。此番正是尊主遣我来协助姜姑娘，或者我该叫你…尊主夫人？”
姜晏：“别胡说。”大可不必，生死局没解决，成亲八字没一撇。
似是怕姜晏不信，明知熹忽地挽起袖口，将白净的左小臂向前递到姜晏面前，指着腕间道：“我已向尊主立誓效忠，此印为证，若有二心必遭反噬。姜姑娘大可以信我。”
姜晏沉默。那印记她当然认得，她自己腕上也有一枚。虽说这玩意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想到这居然不是自己独有的，她心中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侧过脸示意明知熹把手收回去，然后视线转移到手中的瓷瓶上，将瓶塞取下，凑近鼻翼细嗅了嗅，确认是散灵丹和其解药，便微微点头，仔细收好了。
“行了，我知道了。”
“那好，不知姜姑娘接下来如何打算？”明知熹问。自从知道了他一直有疑虑的圣子竟是自己的顶顶头上司，知晓了姜晏的一系列设计，还带着弟弟跟对方倾情演了一出以后，他越发觉得奇怪。尤其是这回姜晏要的药，据他所知，姜晏上回表现出的灵力亏空娇弱无力，就是拜此药所赐，现下又要了一出，难不成是想梅开二度？
更何况，她还主动把各大仙门世家的人都招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在全盛时期，对上各门各派的高手，也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要去取土灵珠。”
“你可知，各仙门的人如今均已到陵川，据线报，他们打算后日齐聚旭日山庄，目的是为了让姜愿交出你，确切一点说，是你身上的大封信物——四枚灵珠和神器之华。”
“我知道。”姜晏垂下头复又抬起，感叹道，“定的是后日啊，这么快，正好了，那我就后日之后再去吧。”
明知熹有些心惊，不明所以：“为何？他们此行并非一日能够结束，即便是要取物，不该与这些人错开吗？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又不知土灵珠藏在何处，当然是要当面讨要了，在场的人越多越好，也能做个见证。所以还需要你安排手下，大肆宣扬土灵珠就藏在姜家的消息。诶，望阙山的先祖留书上面应该也写了这个吧？不知他们有没有分享出来。”姜晏目光游移，忽问道，“对了，这次望阙山来的人里面，有无剑尊谢闻初？”
“没有。”明知熹补充道，“他们派来的人是风潇子、风依然和渡春君孟泽寒，和你交好的那几个小辈似乎也被勒令不许下山了，来的是顾清柯和李冰茹，以及其他几个…应该是外门弟子。”
谢闻初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是温氏后人的望阙山长老级人物，他不来，就没有人会揭穿她的这层身份。
很好。
至于风依然和李冰茹，怕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李冰茹被那么一吓之后连仙门大比都没有参加，却忽然有胆子来面对她，可真是有点棘手了。
看来只能先发制人掌控局势了。
虽然和她如今打造的人设稍微有些不相符，但，也能圆回去。
姜晏沉吟半晌，终道：“好。”
好什么？明知熹着实没想明白。
现在的姜晏比他最初见到的姜晏要难理解得多。那时的她咋呼、容易看透，远不及现在这般沉稳，难以捉摸之下又隐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涌。
他还是问了出来；“姜姑娘，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接下来要行之事，似乎对你…并无益处。”
姜晏想了想，既然明知熹站在她这边，那有些事确实可以与他探讨一二。便道：“你认为，对付一个明面上性格坚韧刚硬不屈之人，如何才能使其臣服？”
明知熹仍云里雾里，但还是照实说了：“按我们魔族的做法，酷刑比比皆是。折其傲骨，纵有不服便毁其心智，做成傀儡即可。”
“不然。虽然要听话，但不要傻子。美丽而空洞的事物，终究是无趣，会腻的。”姜晏的手指一搭一搭地点着桌面，轻叹道，“我认为，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