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什么,便让其得到什么。捧到最高的位置之后,再一朝跌落。于绝望之中给人希望,再施以绝望。如此循环往复,意志总会消磨殆尽。这时候谁再微微伸个手,便是谁的了。”

    明知熹细细琢磨姜晏这番话,总觉得她话中描述的情形在哪听过。

    见明知熹似是思索出了头绪,姜晏平静道:“我说的人,是我。”

    在明知熹更加复杂难言的目光中,姜晏徐徐解释道:“在姜愿眼中,我深爱‘上官昭’,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但他却在我身上讨了好之后对我弃如敝履,甚至想拘了我成为一个卑贱的玩物。我不堪受辱断尾求生逃了出来,逃到了我关系平平的弟弟手中,获救,这是第一回。”

    “在接下来疗伤的过程中,我逐渐对姜愿产生信任与依赖,却依然恢复不了往日修为实力。这个时候,上官昭再跳出来指明我的好弟弟就是杀害我师尊的幕后黑手,与此同时又出现了仙门齐聚逼迫我的场面,我自然会认为,这个表面上待我好的弟弟会毫不犹豫地推我出去自生自灭。”

    明知熹悟了。

    他接口道:“紧接着出现的所谓的‘神秘人’,会让你在慌不择路的时候被迫与之‘合作’。在尝到了修为恢复的甜头之后,你会理所当然的去报复之前伤害你的人。但如果再一次出现意外,比如你发现了这个暗助你的神秘人其实是魔神大人,和‘上官昭’乃是同一派系,只是为了玩弄你,看你苦苦挣扎求生的样子,那么姜愿再对你伸出的援手,你便无法抗拒,只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我说的对么?”

    “正是如此。不过事不过三,第三回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有后续了,再多便刻意了。当然我还是认为,他会打消对我的疑虑。”

    明知熹叹了口气,问道:“这么做,有必要么?”

    他仍是不理解,姜晏为何要以身犯险,把自己至于那种弱势的境地。她有什么想要的,不能等到尊主出关之后让尊主帮忙么?非得把自己当个靶子似的亮出来给人糟践?到底图什么?

    “大概是…有必要的吧。”姜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也早已定下计划,但也有几分不确定。

    这些微的不确定来源于她对往年真相仍存有疑虑。

    从青雀残念和靖渊的两方说辞看来,凤凰骨无疑是至关重要的物件,但这并不意味着五行灵珠和神器之华就是摆在台面上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了。温氏先祖留书中明确指明了五枚灵珠藏匿的位置,却丝毫不提任何有关凤凰骨的事情。

    要说这事是由一代又一代温家人口口相传留下来,并无文字记载,但师尊临去之时都没有向她提过一字。这是算准了她会去温氏禁地与青雀残念相见,还是等着她集齐其他信物之后灵机一动顿悟出来?这又如何能保证她一定会“自愿”献身呢?

    退一步讲,就算有凤凰骨,轮回桥也不是立刻就能修好的吧?怎么说都还要一段时日吧?

    她推测,五行灵珠不是没用的东西,至少,是重新封印封灵台下的阴气所需的物件。温家人擅长阵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这项过人之处用在大封上。

    所以,她一定要让五枚灵珠集齐,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而如今姜愿的另一层身份被当面揭穿,就算她之前演得再好表现得再亲近,杀师之仇横亘在中间,再怎么说姜愿都对她添了防备,最后一枚土灵珠就更不可能给她了。

    加之以他们的推算,姜愿被沉洲夺舍了,按沉洲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甚至毁天灭地的性子来看,硬碰硬他更有可能直接毁掉灵珠来个鱼死网破。

    姜晏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她愿意示弱。她要以一种合理又合乎故事走向的方式公开地站到姜愿那边,让秉性多疑的他顺理成章地集齐所有信物,并借他之手完成大封的重新封印。

    至于凤凰骨…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对她真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概也是不会自愿的。

    毕竟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何况是曾经的堕神?

    在这一点上,她虽是同靖渊说过想拿姜愿开刀,但实际上却毫不犹豫的准备了别的方案。

    姜晏停顿良久,方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对我有点信心。”

    明知熹看着眼前明艳而脆弱的女子,虽是坐着却仍清晰可见其挺拔的风骨。她行事恣意大胆又带着些嚣张,敢想也敢闯。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要怎么样被磋磨成她所形容的软弱可欺之态。

    可他竟是诡异地被说动了。

    “好。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姜晏眼前一亮,没想到她这种不人道的骚操作明知熹居然愿意配合。本来按她的想法,只要靖渊那拨的大小魔头别误会她真的投奔敌军,她就谢天谢地了,她一个人能走完整出戏。不过有人配合,对方还是整个魔教选手中最“善解人意”的明知熹,那当然是来者不拒啊!

    于是姜晏便和明知熹简单的说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听完,明知熹不免皱眉:“你怎么确定你现身之后不会被仙门之人群起而攻之?”

    姜晏语带嘲意:“你们不是常说,仙门之人多是道貌岸然之辈么?这回他们来的人不在少数,当着那么多人面,一窝蜂欺负我一个的这种事,他们干不出来。他们要脸。如果脸都不要了…那当我没说,我当场哭给他们看。”

    明知熹:“…”敢情你早就不把你当仙门的人了哦,骂起来丝滑的不得了。魔教有你了不起。

    姜晏继续侃侃而谈:“但不打是不可能的,我那好弟弟就算铁了心要保我,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出手。所以,一个一个上,车轮战来消耗我,是最合适的。”

    她莞尔一笑:“而我当年,也是这么一战成名的。”

    想着那时要以自己成名的方式再“重重”地摔下来,她简直都要开始为自己惋惜了。不过,要怎么输才显得不那么刻意,还有点令人头大哦。

    毕竟,她现在很强,神器傍身道法还多样,甚至比许多宗门的长老之流还要强,而就算和人干架身体经不住,也不会那么快出现反应…散灵丹也不过是有备无患。

    明知熹看着姜晏的脸色从信心满满到愁绪渐起,又到忧虑之中带着小骄傲:“…”

    你们人族的心思是真的复杂,就算写在脸上他也没读懂。

    听见明知熹轻咳一声,姜晏回过神来:“后面的事就拜托你啦大明。”

    明知熹点点头:“嗯,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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