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后的一段时间,天气又热了几分,日照愈发的长。我怕自己晒成猪肝,于是躲在房里看书练字。

    主要也是为了静心,我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毛毛躁躁可不好。

    不过说起来篆书真的很难写,我的每一笔画都不像是写的,反倒像是画的。

    也不由佩服自己,这些个笔画居然都能让我画下来,而且速度日益精进。

    又过了几日,没等到边境传来的战报,却等到韩安身旁的宫人跑来我宫里,面带喜色地说让我去书房见王上。

    我打发他退下后站起身升了个懒腰,心说,是时候该去见见了。

    到的时候不出意外姬无夜也在了,见着我来就露出一副谄媚的笑意,用脚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未曾看他一眼,我是真的对他没有兴趣——谁会对丑男有兴趣。

    都说秦时的美男我要九十九,剩下的一就是诸如姬无夜此类。

    “拜见父王。”

    韩安看着我们俩,端的是看一对璧人的形容:“玉儿先前与寡人说起,说是倾慕姬将军风姿,寡人思来想去之后,亦觉倘若有姬将军作婿,是一件极好之事。”

    我心说韩王老儿你他妈别乱讲话,我是违心地夸了姬无夜,但你哪只猪耳朵听我夸他的长相了?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你看姬无夜现在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觉得自己很帅的得意啊!

    姬无夜十分傲慢地冲韩王行了一礼:“多谢王上成全。”

    我冲他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

    而后,韩安当真信守承诺,终于解了我的禁足。

    从宫中跑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一趟紫兰山庄,少说也有大半个月没去看我的账目了,心中总有一种缺了一块的感觉。

    毕竟这笔钱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我以后行走江湖时候的生活水平,必须得十二万分的上心。

    到紫兰山庄的时候小良子正坐在窗边看书,推门而入的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韩非,“哥哥”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认清那身青衣我才明白过来,心说年少的时候的确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就如同张良,最后生生将自己活成了韩非的模样。

    张良见到我也是诧异,将我瞧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轻声道:“殿下?”

    我佯装生气,鼓着脸颊,眉眼却带了笑,嗔怪道:“这才没见几天就如此生分,可见是感情淡了。”

    听了我说话,张良才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眼神中淡淡的心疼:“殿下这些日子,受苦了。”

    我摇头:“算不得。”

    我们俩人又默了片刻,我问道:“边境可有战报传来?”

    张良身为内使,各处上呈至韩王面前的文书都须得经过他手,而边境的战报亦是如此。

    他当然知道我指的是谁,于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来卫庄在边境应该也没出什么大事。

    下午的时间查了查账,见着账册上的数字各个可人,我掩住脸上肉眼可瞧的喜悦,心中暗笑出声。

    不然怎么说我天赋异禀呢,才来了一年的时间就属实把这生钱之道给整明白了。

    眼见着窗外日头西斜,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就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宫里去了。”

    现在的情况我是在宫外多呆不得的,虽说我是信誓旦旦向韩安保证了绝不整幺蛾子,但韩安多半也是知晓我的性子的,多少得提防些。

    是以为了向他证明我是真的从良——这个词的使用是否准确当然还有待商榷——我现在出宫都是拿捏好了尺度。

    “殿下。”张良一路沉默着将我送到紫兰山庄门口,正当我上马车的时候却又将我叫住。

    我回过头,问道:“如何?”

    夕阳下少年人身形挺拔模样俊俏,一身绿衣更显得他清冽无双,仿佛就能从他背后的长街古道中望见千年之后的月光。

    很多年以后都会有人从史书的字里行间,借时光的回溯,将思念看清。

    他站了一会儿,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与我道:“殿下保重。”

    按照习俗,出嫁的女子该是要自己绣嫁衣的。然而由于我的刺绣本事实在差的惊为天人——或者说,压根没有,何况韩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出嫁,排场当然得大之又大,嫁衣同理。是以就安排了尚衣司为我量身剪裁。

    事实上我是觉得不合理的,按着先秦那套婚嫁理论,从定亲到娶亲,一来一去少则得半年,多则要两三年——毕竟黄道吉日不是那么好求的。万一在这段时间里身材发生了变化,届时婚服穿不上了那该多尴尬。

    清明过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热,这期间边境断断续续传来过些许的消息,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毕竟秦韩在国力和兵力上都相差甚远,韩国虽精于□□兵器的制作,但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韩国没有挣扎的机会。

    是以,在此国情之下,原本准备去避暑的韩安,也放弃了这项计划。

    他也甚是担心别自己一个避暑回来,秦军已经接管新郑了。

    天热了我也不想动,搬了个冰鉴躲在宫里吃,甚至研发出了如何使用现有工具制作水果冰沙。并在小珏子她们都尝过之后,得到了一致好评。

    如此一来我想着应该将如此伟大的创作带给紫女,再度更新我的夏日菜单,于是便晃晃悠悠到了紫兰山庄。

    刚进去没多久功夫,就瞧见一个形容温婉的小姑娘也正走着,是个我从前没见过的。我心里鼓着掌说,好家伙紫兰山庄可算是收了新人了。

    原以为小女娘是去前厅的,走着却发现她的方向竟也是往后院而去,便随便上去攀谈了两句。

    小女娘叫月娘,是南阳那边来的。这倒不意外,南阳正是秦韩交战之处,逃些难民来新郑也是正常。如此一想,看着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同情。

    若是没有战乱,月娘这个年纪的女孩也应该在父母膝下承欢,与自己的如意郎君月下花前。

    “你自己一个人来新郑的吗?”

    我心说南阳到新郑也不算近,倘若是她一人来此,也不晓得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然而月娘却摇了摇头,道:“是卫将军带我回来的。”

    卫——将军,是我理解的那个卫将军吗?

    我顿了顿,才道:“是哪个卫将军?”

    月娘脸色霎时绯红,一手扭着衣角一边道:“卫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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