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异自小长在这里,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见苏问秋一脸茫然,小声告诉他,这场取骨葬和配冥婚是一起办的,死者是一对年轻男女,生前并不是恋人,在这里民俗观念中,没有婚娶的人死了都算童葬,所以两家人才商量举办这场冥婚,让这对男女的灵魂在黄泉之下有个伴儿。

    苏问秋幽幽地说道:“这对新人要是再世为人的话,大概会变成一对兄妹吧,你觉得呢,阿异?”

    苏异点点头:“也许吧!”

    苏问秋忽然想到身边正站着一对兄妹,脸上一红:“勿怪勿怪,你们别误会哦,我就是随便一说。”

    苏绮摆摆手压根不在意:“我跟我哥,上辈子肯定是冤家。”

    “应该是死敌,同归于尽而死,这才一起投胎到了一个家里,让你专门来气我。”

    苏异的刻薄是难得见到的,苏问秋听他俩打嘴仗,心里都没那么焦急难受了。

    苏问秋问苏异这帮人里面有里正吗?

    苏异有点不确定,看向了苏绮。

    毕竟他虽长在这里,但自出师之后,一直离家在外,此地时移世易,他也没有闲心去关心一群守陵长工之间谁是话事人。

    苏绮却是一只生活在此,不曾离家,为人又是个活泛的秉性,当即便指出一个老人,示意此人便是里正。

    等人家仪式结束了,苏问秋十分有礼地走过去说道:“里正大人,有礼了,我是苏家的亲戚,有件事想向您打听。”

    里正诧异道:“你是谁家的亲戚?”

    苏问秋一时语塞,他忘了这里的苏家虽然只有一个,但姓苏的却不止有一门。

    苏绮挽着苏问秋和老不情愿的苏异的胳膊,一手一个哥哥道:“大伯伯,我哥带我表哥从江南回来的,我表哥可厉害了,在外面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认识好多大官呢!就连江南的提刑司大人都要仰仗着他破案呢!”

    里正立即肃然起敬:“哦哦,我听御琬提过你,你就是苏放过继过去的那个孙儿吧?”

    听见“过继”两个字,苏问秋没来由地厌恶,但他仍是答道:“正是晚辈!”

    里正笑道:“其实咱们是一脉同宗,这村里的苏姓都是沾亲带故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苏问秋当下问道:“村里这十年来有人失踪过吗?”

    里正皱了皱眉:“十年?这范围也太大了,我记不太清楚。”

    “那您家里有全村人的户籍单子吗?”苏问秋继续问道。

    “有,你可以过来查。”里正满口答应:“咱么这地方台偏,县太爷也不愿意来,所以这户籍单子就都在我手上呢!”

    “那今晚我再来拜访吧!”苏问秋笑着抱拳道。

    苏绮忽然在旁边咂着嘴:“晚上人家要睡觉,这里是山里,不像你们江南那般繁华,还有夜市什么的,要不就明天吧!伯伯,明天早上我们来找你哦。”

    里正说道:“好好,你们可以中午过来,我让我家里的给你们做顿饭。”

    苏问秋心想山里的日子可能就是这般闲适吧,就这一件事情得拖一天,难怪五柳先生宁愿出来隐居也不愿意当官。

    这地方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会,但入乡随俗,他也没办法。

    苏绮拉的苏问秋的胳膊道:“表哥,时间还早,我们去半山玩吧!”

    苏问秋一阵纳闷:“什么半山,你们比瞎跑啊?”

    “就是山脚下,你别害怕,我跟我哥以前经常去那里玩的,上面还有一尊壁画呢!应该是有人走这条路的时候留下的。”

    他们从山上的小路去了半山,那些壁画也没什么稀奇的。前面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河水清澈,能看到里面的小鱼在相互嬉戏追逐。

    苏问秋跟苏异站在河边,他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这里的可真好,简直就像是脸呼吸都心旷神怡。”

    苏异突然一回身,原来苏绮准备从后面偷袭他,想把他一脚踹进河里,苏异骂道:“多大了还胡闹!”

    苏绮扮个鬼脸,突然用手推了苏异一下,苏异向后趔趄几步,竟然一纵身从小河倒着跳了过去。

    苏异扬手掷出几枚小石子,叫道:“小心暗器!”

    石子溅出一片水花,苏异拿刀一挥,竟把水花全都打散了,一滴都没沾到衣服上。

    两人就这样在小河两岸打闹起来,苏问秋赶紧离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

    他从没想到苏异还有这样的一面,果然这才是真的亲兄妹吧。

    不像此前,苏异对他冷若冰霜的模样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也消停过来,苏问秋忽然看见侧面一处山崖壁上的一抹红色,突然说道:“阿异,那边有朵花好漂亮!能不能帮我摘下来!”

    不是苏问秋故意要在人家妹妹面前使唤他,而是他总觉得这朵花有些眼熟,或许这还是一个突破点也说不定。

    苏异笑道:“你是小孩子吗?”

    苏绮难得跟苏异一直,手指在脸上点了好几下:“表哥,羞羞脸!”

    苏问秋叉着腰,难得找到了气场道:“我就是小孩子,怎么了?还不都是你给惯着的啊,别废话,快点帮我摘下来。”

    苏异把那朵鲜艳的花摘过来,苏问秋接到了手里,当即注意到那花有些不对劲,顿时叫道:“等下,让我看看。”

    苏问秋接过那花朵观察了一下道:“这是阿芙蓉,这里怎么会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绮先是大吃一惊,然后自知失言的捂住了嘴。

    苏问秋说道:“现在是夏末秋初,正是农忙的时候,但我注意到村里的田却没几个人在耕,村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苏绮吐了下舌头:“不简单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苏问秋说道:“村里有人在种违禁的阿芙蓉吧?”

    苏绮将那朵花抢过来,插在了鬓角上:“好吧好吧,我带你去瞧瞧,但不许告诉我娘哦!”

    苏绮领着他们翻过一座山头,放眼望去,田里一片殷红粉白,左边是阿芙蓉,右边是血色曼陀罗,远处还有一片断肠草,苏问秋皱眉道:“这些毒药,你们种植这么多树年,可曾想过他遗害多少人家。”

    苏异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什么遗害不遗害的,这些东西就是我幼年时候,就种这些种了好多年了,文曲素日里调配的入梦散、断肠膏、摧筋断骨散,这些药都是从哪来的,你知道吗?”

    苏问秋大部分的药有一部分是祖父给的,一部分是通过陆倾云的关系拿到的,毕竟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毒师,还有什么是她没有的呢?

    苏问秋当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全部是你们自己种的?”

    苏异点头答应道:“对呀,苏家对这些东西要的很多,这里水土不错,就自己种了,别无他发!”

    苏问秋带了带问道:“除了我还有谁用这些东西?”

    苏绮忽然哈哈大笑道:“表哥,原来这么自大了的吗!苏家入世的弟子又不止你一个,文曲虽然现在是没落了,但是有一大部分武曲也和你一样,为朝廷办事,专门做一些棘手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娘以前是天机阁的长老,八九年前,她可是救过突厥来使臣的!我爹以前可是当时的太子殿下的护卫。”

    苏问秋一阵诧异,祖父一直教导他不要入仕途,但是没想要武曲一脉也不用遵守。但他万万没想到苏御琬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原来武曲一脉一直都在江湖啊。

    当然他们也和苏问秋一样,不接受官身,最多只是一个小客卿罢了。

    阿芙蓉是一种稀有的毒药,熬制之后能粹取出纯度极高的阿芙蓉膏,苏问秋问道:“你确定这些植物真的只是拿来配药,没有拿去卖的吗?”

    苏绮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看啥都往坏里面想,堂堂苏家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老祖宗就埋在山上呢!”

    苏异也说道:“问秋,你放心吧!苏家不干这种事情的,苏家除了你祖父留给你的八字祖训之外,武曲有另外八个字的族训……”

    苏绮接口道:“修罗手段,菩提心肠!”

    苏绮一看时间不早了,说该回去吃饭了,三人就急忙赶了回去!

    中午苏御琬又给苏问秋煲了一碗蛇羹,从昨天喝过一次之后,苏问秋对它就有点欲罢不能,他不禁怀疑汤里是不是加了什么料。

    苏御琬笑盈盈地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

    苏问秋说道:“姨母,老树藏尸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死者到底是谁?”

    苏御琬点点头:“我们确实知道一点内情,但是不方便告诉你。”

    “为什么?”苏问秋有些纳闷。

    “因为这是考验,你要证明你有单独破案的能力!”苏御琬微笑道。

    苏问秋心说单独破案他当然没问题,但没把这话说出来,人总是不能总表现得太过心焦气躁。

    吃完饭苏问秋也没什么事可做,苏绮去演武厅里打拳去了,只有苏异安静跟着他,一言不发。

    苏问秋说过这里和他雁荡山上的家一模一样,其实在他家的这个布局中,雁荡山的房子的这个地方是一处天井,而这里却是演武厅,两侧摆得全是十八般兵器。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