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雁月过的很好,三姑爷也是好人,我让人给他们递酥果饼吃,三姑爷拿了先垫着帕子给三姑娘,总之细微之处最显妥帖。
雁月活泼了不少,闲话家常时冷不防提起:“姜嬷嬷呢?”
又平日里惧怕姜嬷嬷的已经忍不住无声的笑,可见姜嬷嬷平日严苛得罪了多少人。
我朝雁月使眼色,示意他姑爷还在,正是相互了解的时候,言行举止还是谨慎些。
雁月无视我的提醒,对自己的陪嫁丫鬟说:“纠儿,你去请姜嬷嬷过来。”
我给若缺使眼色,若缺跟了出去,片刻后纠儿回来眼神躲闪的说姜嬷嬷病了,三姑娘回门怕传了晦气。
“也罢。”雁月说:“昨日表姐送来了许多布料,绫罗绸缎堆了满库,我挑了些苏绣回来,我姨娘早去,记挂曾得姜嬷嬷关照,特意给她,打被面的。”
三姑爷只是微笑着听着雁月说话,满屋子除了三姑爷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应答。
我恨不得当场给她竖个拇指,给三姑爷解释解释来龙去脉,让他也体会体会衣锦还乡多么爽快。
但我怕吓到他,有些人自己朝堂不说阴险狡诈也算走巧走险,但回到家里看到妾室斗嘴,还会责怪:我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狠毒之妇人!
乌鸦看不见自己黑这句话真是适用度极高。
我说:“我替你告诉她。”
晏浔迟迟从书房过来,闲话几句后就要用膳,三姑爷为人和善,难得不软弱也不老好人,最恰到好处的正直善良。
谈吐也很好,晏浔也和他聊了不少,他竟然也分出注意力关注雁月吃了多少,在雁月去吃荷藕煎时小声告诉她,是辣的。
我心情特别好,欣慰的去看晏浔,用眼神说这姑爷看着真不错,雁月幸好嫁了好丈夫。
看过去时发现晏浔在看我,虽然没有我笑的深,面部也是很放松的状态。
用膳时桌上就我们四个人,雁月嫁的好,我和晏浔开心想交换个眼神分享一下也只能是彼此。
在我意识到晏浔现在可能还因为厢月的事怪罪我时,我讪讪的收了笑低头夹了个荷藕煎。
晏浔刚才似乎也被雁月夫妻的幸福暂时掩盖了他近日的不快,他也回过神来,夹了个荷藕煎。
一盘只有四个荷藕煎,三姑爷看了眼剩余的荷藕煎,纳闷儿的说:“想必这是浔王府的名菜吧,我也尝尝。”
三姑爷满怀敬意的咬了一口,仔细品尝后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一口仔细品尝,咽下去后思考了片刻,咂了咂嘴。
很明显他没品出来什么特别的。这就对了,因为这就是道平常的荷藕煎,谁家做都一个味儿。
他很实诚的说:“这,中规中矩啊…”
我没忍住笑了,还不小心打翻了盏冰茶水,晏浔半起身扶起茶盏,说我没规矩。饭后雁月偷偷告诉我,当时晏浔也偷笑了,不过只一瞬就收住了。
我当时还以为晏浔生气了,他转移这件事的注意力,问我回门礼在哪儿,拿出来看看。
我为这件事忐忑了不少时间,怕礼太薄不符合规矩,又怕送了不合适的让雁月难堪,反复跟嬷嬷确认过礼品无误也不能安心。
三姑爷忙说不必看,但晏浔执意好看,三姑爷也懵了,以为会是多贵重的东西。
丫鬟小厮端着过来,晏浔一一看过去,眉毛微挑了下,又放下。
其他还好,三姑爷看过去表情没变,再看见螭吻时一怔,又不敢盯着一直看,便问:“那螭吻可使不得…”
晏浔听见他说才看见螭吻,疑惑的看向我,我在心里想着,要是舍不得就别摆阔给我,给我了就是我我的,随我处置。
不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仔细打量着螭吻,像牛又像虎,没准还像豹子什么的,我对山海经不太了解,对动物了解的没准儿还不如山海经。
我小时候很怕看动物有关的节目,不是在□□就是在捕猎,我对后者极其恐惧,前者也不感兴趣。
我起身去摸了一下螭吻头顶的角,反应过来时发现他们都在看我。
晏浔歪着头,端起茶喝时把头正回来,问我:“舍不得了?”
我连忙说没有,“这东西看着凶,我对神兽了解甚少,怕不吉利。”
晏浔给三姑爷解释:“这些东西是她置备的,走的她私库。”
雁月一怔,满眼的感动几乎就要哭出来,我和她的交情实在算浅,甚至刚来王府时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庶女。
后来我在宫宴冲撞了太尉夫人,就被送回别院了,后来有外人说亲,晏浔才把厢月送到别院暂时躲避。
现在看来,晏浔晚上睡不着觉都该在后悔这个决定吧。
我待人是一分就是一分,绝不吹成十分,我看雁月有所误会就想解释。晏浔似乎对我有所了解,偏不让我解释:“你们姊妹感情好。”
三姑爷也起身朝我行礼:“劳烦姨姐,如此破费,妹夫定当永记。”
我回了个礼,心想这妹夫真不错,没因为我是王府义女的身份而看轻我。
送走了她们,我也上了轿子会别院,天又下起雨来。
若缺害怕夜路,她是五岁就被买到浔王府的丫鬟,她不记得来浔王府之前的具体事件,但记得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
她刚和我去到别院时晚上都睡不着,给了讲了好些她的故事,我理解她,那种幼年的恐惧是很难忘掉的。
上次也是夜路,翻了车,我们两个都被摔到了路边,好好的车轿摔散了变成废墟压在我们身上。
她还受了伤,是我背着她,背累了又扶着她,一路泥泞,就那样捱到了别院,车夫连连夸我有情有义。
这次她比上次更害怕,不仅怕下雨,更怕山贼流寇,京城安全,但京郊和京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天子脚下大概有个半径,半径往里太平盛世,半径外发散开太平程度不是递减的,中间存在一个骤减地带。
我听着外面的雨声,想到了我初次进京来浔王府的那天,晏潇登基,我耳朵里听到的礼乐声。
那礼乐谈不上喜庆,听着让人发闷。
这些天忙,突然闲下来在车里,我不由自主想到的,几乎都是晏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