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满道:“别小瞧你皇兄,我还能喝。”元璟丰好笑,还是把他手压着:“皇兄,差不多了,咱们别喝了,你快醉了。”

    太子不依,正要拂开他,跟他讲道理,外面小厮忙走进来禀道:“太子,太子妃害喜严重,竹嬷嬷来说,让您赶紧去看看。”

    太子一听,这一席面上的好心情毁了个七七八八,想起皇后的训诫,没好气道:“知道了!”小厮一抖,也不敢再说话,退了下去。

    这边,太子有些为难:“三弟,”好端端的请元璟丰,又被乌姝那贱人搞出这种事,太子心里窝火。

    元璟丰清楚太子心里的不耐,摇头轻笑:“皇兄快去吧,不管怎么说,皇嫂也怀了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嫡子,皇兄不能不在意。”

    “我知道,”太子在元璟丰面前从来不隐藏,手上酒杯重重磕在桌上,不耐烦道:“我就是厌恶那贱人,说什么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我看就是被乌家保护的太好了,得让人供着,还不如一个太子府上随便姬妾看着让人心里舒坦!”

    元璟丰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在这夫妻的事情上,他没有说话的权利,心里也清楚,乌姝或许不和太子的品味,但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不堪,只是乌姝之前爱慕阆王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不论哪个男人都应该忍不了这种事情。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皇上硬塞过来的,而乌家又是皇上的人。

    这样想想,连他都找不到太子该对乌姝好一点的理由。

    眼看着太子离开,元璟丰也喝了不少酒,下人体贴送来浓浓的解救汤,元璟丰喝过,在花厅里捏着眉心闭眸坐了一会儿,有小厮机敏进来,赔笑低声道:“王爷,太子走时,吩咐给您准备了两个美人儿,您今夜也不少酒,眼看天下已黑,您要不要让人来伺候?”

    元璟丰闭眸,神色不变摇头:“不用,下去吧。”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谁都听得出的拒绝。

    “是。”小厮下去,花厅里的一群丫鬟侍候在侧,看他休息不敢打扰,半晌,他睁开眼,眼眸又恢复清明,对边上回安道:“我们走吧。”

    “是。”回安本来要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外面夜深风凉,前面太子府的下人打着灯笼引路,身后元璟丰和回安一前一后走在太子府的花园小径上。

    迎面遇上在想心事,漫步在园子里的孙密,下人往前一照,清楚照出孙密的脸,恭敬道一声:“孙先生。”

    孙密正在想着下午跟葛先生的事,此刻遇上元璟丰,是没想到的意外,夜色深沉,冷月凉风下二十出头的青年丰神俊朗,温润如玉,迎上那双深邃温和的眼睛,孙密却无端多了几分惊恐。

    心头一跳,他不知是不是葛先生的话的缘故,此刻见到元璟丰,似乎从他眼中感到了几分冷意。

    “王爷。”孙密拱手行礼。

    “先生好巧。”元璟丰回之温温一笑,领路的下人不敢说话,两人一个恭敬,一个含笑,他却莫名大气不敢出。

    应该是府上谁都知道因为孙先生,修王最近都没法登太子府的门,此刻对视,他这种小人物哪里受得了。

    “先生这里走走吧。”元璟丰指着边上回廊,孙密迟疑一下,回廊下桂花玉兰掩映,梧桐叶声碎碎响,一片静谧无人,孙密点头,跟着元璟丰过去。

    迎着凉风习习,只有树叶轻响,满眼树枝碧绿花香在灯光下摇曳,两人静静站着,太子府的下人和回安立在小径处,谁也不敢过来。

    “王爷。”在这样悄静下,孙密心绪不宁下有了不安。

    元璟丰负手迎立在雕栏前,感受凉风将身上酒气吹散,似乎十分享受,许久之后,才扭头看向孙密,这一看,他又笑了。

    “孙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他好像很疑惑一样,关心道:“这里的风挺大,先生是不是病了?”

    孙密听他说话,这静谧被打破,那转过头的笑容,就像是毒蛇在阴冷的盯着他,他像是一下受了惊吓,忙掩饰低头作揖道:“确实是累了,这些日子,太子府的事情太多,身体有些吃不消。”

    他身上汗意随着风吹,只觉得冷飕飕,蝉鸣一下都在颤,面上保持着平静:“王爷,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此刻的状态并不适合应对元璟丰,元璟丰也没为难他,笑得温和道:“先生请。”

    得了允准,孙密忙脚步带急促离开,后面元璟丰一声突然传来:“先生。”孙密一下僵住身,元璟丰脚步清浅,像是优雅贵公子走来,孙密额头汗密了一层,肃色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

    元璟丰轻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先生只朝前看,也要顾及背后有没有人才对,一不小心发生了什么就不好了。”孙密后背一下“嗖”的发凉,似凉到了心底,脚下踉跄,下面是回廊下的两步台阶,眼看人要跌倒,元璟丰一下把他扶了住,笑意深深,孙密这下是确定这笑让人惊恐万分。

    他此刻完全听懂了修王的画外音,被元璟丰扶着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按捺住,拂开元璟丰的手:“多谢王爷,学生没事。”

    元璟丰看着那再也没有往日沉稳风度的身影,长廊灯光下,眸光微闪,唇角似有似无划过一丝冷意,随即若无其事,风度优雅带着回安离开了太子府。

    夜半三更,沉寂的夜中,微敞的窗外,突然一股风扑得灯罩里的火舌剧烈晃动一下,躺在床上坐着噩梦的孙密猛地睁开眼。

    深邃精明的眸中满是惊惧,密密麻麻的血丝瞳孔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浑身是血的尸体倒在自己身上。

    他一惊醒,就再不敢睡下。

    手紧紧捏着褥子,满手心的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晚年得子,妻子三十不生,他后来又陆续纳了几房妾室,最后还是妻子四十岁那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是他唯一的独子,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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