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在雨中没有半点消散,反而愈来愈烈。火势熊熊,周遭却没有浓烟,空气升腾下沉反复,荡涤得越发清新。每一个毛孔都能感觉那炙热的气流涌动,景物有如熔化的异样。

    魔修目光沉沉的瞧着凌鹤飖,似要将他一寸一寸刻下来,神色并非喜悦亦或悔恨。他的面色在火光反衬下,越发青白。

    “放过他。”凌鹤飖听见自己这样说着。磋磨了良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那种令自己无比厌恶,还无威慑力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他以为会愤怒,会不愿相信,会难以接受。只有真正面对,才明白,是此时思绪混乱空白,他甚至不敢去想。

    那人眯眼打量着他许久,非但没有听从,反而用力将少年提起,他勾起嘴角,让他的脸带来几丝鲜活的意味:“你拿什么资格与我提条件?”

    “放过他。”凌鹤飖一抹脸,将眼泪逼回去,咬牙,面无表情的重复。

    “星火尚可燎原,斩草不除根的事,损己利人。”

    魔修笑得放肆,手力道加大,加深。

    少年的脸因缺氧涨得紫红,有发黑的迹象,却仍是无意识地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眼中的仇恨犹如实质。

    少年徒劳的踢打着魔修,一张白纸彻底染黑了。

    “我说,”凌鹤飖闭了闭眼睛,两指夹住灵符,胸膛起伏不定,低吼,软着的声音拔高,困兽的徒劳,“收手!”他手一翻,锋利的匕首划破手掌,将沾有自己血的灵符甩向那人。

    魔修没有设防,被甩中的手腕顿时发出滋滋声,像是皮肉在火中煎烤的焦臭。

    他挑眉,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带着厚重的血腥味:“小伎俩,不过……”

    他轻笑了声。

    “你要救他?”

    “好啊。”

    他像丢弃无用的垃圾一样,随手将少年甩开,一步一步,带着不明的笑意。

    少年趴在地上,深深吸气。他压抑着自己不咳出声,不再仇人面前显露一点弱势。

    久别的氧气像甘霖让他贪婪地吮吸着,豆大的雨砸在脸上生疼,顺着鼻腔口腔流入要与他融为一体。

    他玩命地呼吸,液体呛得黏膜冷涩,辛辣,酸痛,像刀慢慢割在身体的凌迟般痛苦,为了仇恨,他丑态百出的贪婪着。

    凌鹤飖咬牙,抓起地面上散落的弯刀,一个助跑,后脚跟用力一蹬,自上而下劈去。

    魔修不紧不慢地提着一把华美的长刀,不退反进迎上前。兵刃相向,擦出零星的火花,在滚烫的空气中格外粘稠。

    一如方才的对峙,他们望入彼此的眼,窥探着触不到的彼此真实的想法。

    默契地在同一时间退开,又在下一刻复又纠缠在一起。

    粗重的呼吸和刀刃相撞的‘铿锵‘声,两道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影。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你的刀,是我教的。”魔修终于不笑了,面色染上浓重的杀气,毫不留情使着刀,深深嵌入凌鹤飖的侧腰腹。“你杀不了我。”

    凌鹤飖半跪在地,用刀支撑着无力的身躯,吐出一口血,他疼得难受,眯起眼,一字一顿,有气无力:“我,没想过,要杀你。”

    魔修兴致盎然地扬眉:“哦?”回应他的不是凌鹤飖,而是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凌鹤飖露出从步入这里的第一抹笑意,纯粹而决绝。

    “我只是想,带走他。”

    “仅此而已。”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计谋,有一天会用到这样一位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他不后悔。

    我还不想,与你为敌。他闭上眼,不再看魔修。

    少年站在他身后,他握刀的双手太过用力,指甲泛着病态的青白,他死死咬牙,清俊的脸过分扭曲,眉宇间却是大仇得报的快然。

    魔修瞧着那贯穿胸膛的长刀,愣了愣,扯动削薄的唇,终是笑出声:“阿飖……”

    轻轻柔柔,好似能将人溺出水的温柔,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无奈。

    早在他失神之际,凌鹤飖用着他教授的本领,带着他要杀的少年逃离了。

    意料之中的。

    他随手拔出长刀,疾风骤雨初歇,明朗的皓月洒下冷冷的清辉,他收回视线,不急不缓地离去。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