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后,浓厚的积云汇拢,龙王爷在一片闷热之中打了几个喷嚏,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

    随后一场急雨如约而至,将整片天地的空气洗个一新。

    虽然是这样燥闷的天气,可余晚晚心情颇好,一日里嘴上都哼着歌儿。

    “妈,你做的卤猪脚太好吃了!”

    她今儿个一醒来,便喊着要吃卤的猪蹄膀,孙雪娥给她留了一只,现在正啃得满嘴油花。

    酱色的猪蹄膀软烂脱骨,轻轻一嗦,胶质与卤汤的香便充满口腔。

    余晚晚沉醉不已。

    做了几天贵门公子,吃得不如自己老妈做的饭香,最爽的一件事还要数“暴露本性”“惩治恶人”。

    余晚晚不想再换。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指不定下一次什么时候说来就来了。

    思及此,她快乐的心情不复存在。

    “晚娘啊,今天晚上你做饭,等会儿我和你爹要回村子一趟,有人家办丧事儿,明天要赶个早儿。”

    孙雪娥抱着另外半个蹄子啃,交代了两声。

    “嗯嗯嗯。”余晚晚满口答应。

    “你最近也太懒了,屋子不扫,饭也不做,真是不叮你就不动。”

    孙雪娥抱怨,看向余晚晚的眼神有些挑剔。

    余晚晚赶忙甜言蜜语糊弄了几句,保证等他们回来,还一个整洁美丽的家给她。

    晚上她手脚勤快又麻利,将整个院子都打扫了一边。

    直至暮色沉沉,她才躺到床上。

    阴云还未散去,天空之中连月影都没有,空气之中的水雾能把人浸透。

    余晚晚躺在床上打扇子,忽而几阵凉风从窗处吹拂进来,只听屋外沙沙,细雨又开始了。

    碎雨乱飘,打在她窗棂边放着的瓷瓶上。

    她骤然兴起,起了身。

    将桌上放着的那个飘着荷花脸盘大小的盆子端到窗边。

    她倚着窗户摆放自己的花盆,往下一瞥,一道人影撑着伞,立在斜斜的雨幕之中。

    昏暗之中,只能瞧见那人半百的袍子衣角,倒是他的油纸伞,上面绘着好些荷花,雨打伞面,倒和余晚晚手中端着的荷花盆子相似了。

    那人似有感应,斜撑着伞抬起了头。

    雨幕之下,俏郎君的面颊看不清楚,只能瞧见他一身的挺拔,丝毫不输池塘之中挺立的荷茎。

    “喂!”余晚晚往外探了探,叫了一声。

    褚昱没有回应。

    廊檐之上滴下几串雨滴,冰凉的雨水砸到了余晚晚的头顶。

    余晚晚连忙缩回了头,伸手擦去头上的水。

    雨珠子圆润地砸进半满的荷花盆子,打湿了女子的手,骤然失力,这盆子荷花顺着湿滑的窗台瞬间泼下。

    窗台下的人眼疾手快,连忙支好了伞,往后挪了几步。

    “咣当”一声,铜盆子砸在青石板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哗哗的一大股水混在细雨之中砸到褚昱的脚下。

    而那片荷花,竟随着雨和风,飘落到了褚昱的荷花伞上,又轻又闷,而后慢慢掉在了地上。

    女子在楼上的窗台前看着此情此情,不由地发出一阵笑声。

    荷花花瓣散成了几片,褚昱捡了起来,将它放到了沿着墙堆得两片花池子之中。

    余晚晚找了把伞,跑下去给褚昱开门。

    裙角沾了地上的泥水,湿透了一片,连俊美的脸上也被吹了不少的雨花。

    他额角的头发黏在了侧颊上,拿手一擦,更显得凌乱了。

    “进来吧,我爹妈不在。”

    她可不好让人冒着雨站在外面——主要是她不想。

    恰好余大安夫妇不在。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余晚晚问道,她把褚昱带到了在家廊檐下,找了两个小墩儿,点上了一盏不算明亮的烛灯。

    “早上我们刚回府里,便下了一阵急雨,眼见天上的云都飘没了,我以为这阵不会再下,便出来了。”

    褚昱顺手拿起了帕子,擦掉自己脸上、身上的水。

    余晚晚古灵精怪地笑了一声。

    “你们府里一定乱作一团了,你还能偷跑出来。”

    褚昱瞥她:“你还好意思说!每次做事都是我背黑锅。”

    余晚晚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啊,换的突如其来,回来的也突如其来。

    但她绝不认:“你没认吧?我又不是故意推他的,而且我也替你背了不少黑锅啊!”

    “我什么时候……”一阵风拂过,细雨又刮到了二人的身上,连带着那盏灯被吹翻在地,烛火一下子灭了,庭院之中昏暗一片。

    “什么时候给你黑锅了?”褚昱哼了一声。

    余晚晚捡起蜡烛,发现已经被吹湿了,这风愈演愈烈,甚至比雨都大了起来。

    她看了一下周围的屋子,对褚昱说道:“咱们还是进去说,来这儿。”

    余晚晚把褚昱带到了厨房之中,有点上了一根蜡烛。

    “怎么没有,你来我们家,上次你竟然在杀猪的时候吐了!吐了!你知道我爹妈是怎么想我的吗?”

    厨房墙壁上挂着一把砍骨刀,余晚晚一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形象,就想抄起刀来砍他。

    褚昱的薄面一红,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没想到余家夫妇的脑洞能开得这么大。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扭捏,一个男郎胆子竟不如一个女娘,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再说这次,你是不是在我家好吃懒做?既不做饭也不端碗,害得我被我妈骂懒,罚扫院子!”余晚晚接着质问。

    “碗还是端了,也洗了,就是,我不会生火做饭啊……”

    “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人说的就是他,自小他家境便富裕,又是男孩,家务是一件都没做过,更没学过。

    来了余家,他“新手上路”,连刷碗都被孙雪娥叨叨了好几回。

    “不会你不会学啊,看起来那么聪明,就是想偷懒!”

    余晚晚搬出自家老妈教训她说的话。

    刚好这是厨房,余晚晚灵机一动,心思上来,立马说道:

    “现在就学!”

    “啊?”

    这已经是褚昱做过的这辈子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干的事儿了。

    而且他不知道为啥自己明明是来找她说事儿的,反而被拉进了灶里学做饭。

    “这么简单的事儿,有什么啊的,先生火煮个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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