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礼翻了几页稿纸,大致看过上面的内容。

    他不大懂现在小孩子们玩的东西,虽然觉得有些幼稚,不过看上去确实是花了心思的,因为他留意到她指尖还拈着黑黑的墨水。

    “这是你自己写的?”他合上纸张,弹了下指上的烟灰。

    “恩,怎么样?”姜央紧张地看着他脸上表情。

    阮文礼眯起眼睛,认真想了想道:“策划案还可以,不过两百多人的相亲大会,场地你要选在哪里?”

    姜央被他问住了,因为她从没想过场地的问题,何太太他们也没跟她说有什么场地限制。

    就在姜央以为自己的方案可能有些地方考虑不周的时候,阮文礼沉吟着道:“活动中心环境不合适,体育馆都是器材,大礼堂倒是可以借你们用用,就是需要审批,你让工会写申请吧。”

    姜央没想到他会帮她想后续的处理方案,愣了一下道:“好的,我回头会跟他们说。”

    阮文礼将手里的稿纸递还给她,姜央接过去,等了一会,见他不出声,便自动地以为对话结束了,正想找借口走开,突然听见那头的阮文礼噙着烟淡淡出声,“眼下生产工作这么忙,工会还费精力搞这些联谊会,有意思吗?”

    他的语调跟刚才无异,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恶,姜央不知道他这是赞同还是对此有什么意见,直言道:“我想工会也是出于好心吧,食色性也,先满足了身体跟心灵的需求才能好好工作。”

    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又加了一句,“先成家后立业。”

    阮文礼没说话,抿着唇轻声笑了笑。

    姜央被他这一笑弄得脸红,不知道他是笑她用词不当还是笑她强行解释。

    阮文礼本来就长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笑起来眼中添了几丝温柔,越发让人心猿意马。

    姜央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他偷偷勾去了一小块,盯着他看了几秒道:“我先上楼了,你也早点睡。”

    阮文礼恩了一声,看着她跑上楼,他摸过小方桌上的烟盒,又拿了颗烟,直接用嘴上那支快烧到头的香烟点燃。

    阮子铭拍着球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坐在那里抽烟,他连忙把乱蹦的球按在手里,勾着脖子走过去,轻声叫了声“爸。”

    阮文礼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校服脏兮兮汗淋淋,一头短碎发被汗半湿着,脸上倒是精神熠熠。

    除了刚才脸上一闪而过那丝惧意,那副跟他很像的眉眼带着几丝少年英气,仿佛浑身都充满使不完的劲。

    早上六点起来上学,晚上七八点吃完晚饭,还能出去打几个小时球……

    阮文礼想他自己真是老了。

    不过,他更意外的是,阮子铭来了三线才没几天,就交到了一起打球的朋友。

    阮文礼想问问跟他打球的都是谁,想了想又作罢,只挑几样平和的问道:“第一天上学怎么样?功课跟得上吗?”

    “还行。”

    “午饭呢?”

    “在学校食堂吃。”

    阮文礼唔了一声,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摆摆手叫他下去。

    阮文礼坐着抽完那支烟,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钟,他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起身上楼。

    姜央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正在那里擦头发。

    看他进来,她站起来给他拿睡衣。

    阮文礼接过睡衣进了洗手间。

    两人全程无话,似乎已经形成某种默契。

    没说谢谢,至少表明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姜央在心里安慰过自己,弄干头发后在自己那边躺下。

    睡衣被头发弄湿了一点,真丝沾了水有些水渍。

    姜央拿过刚才的毛巾想要擦了一下,目光看着那些渍迹,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姜央想到黄阿姨下午看床单的动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一阵绯红。

    姜央虽然没有经验,可她毕竟是现代人,该懂的都懂。

    正常夫妻睡的床多少都会有点痕迹,不会像他们这样干净。

    姜央觉得黄阿姨已经开始怀疑她们夫妻关系不和了,至少是夫妻生活不和谐。

    姜央抽着头,努力代入原主的情绪,要是家里保姆知道男主人晚上不碰女主人,女主人应该是什么反应?

    是努力维持女主的权威,还是放任自流,反正也有可能是男主人本身不行。

    可黄阿姨是家生子,要是让她知道他们晚上不那个,会不会汇报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她那素昧谋面的公公婆婆知道?那她这个厂长太太的地位还稳吗?

    更让姜央觉得无力的是,这种情况可能不会轻易改变。

    因为她这些天观察下来发现阮文礼完全没有想碰她的意思,并不是她之前想的一个月一次或两次的问题。

    而是很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碰她。

    阮文礼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坐在床上盯着床单发呆,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阮文礼看她一眼,绕到自己那边的床头坐下,拨下腕上的表拨着指针。

    姜央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没什么。”

    阮文礼听见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回过头去看,发现姜央已经无力地躺下了。

    她很少这样安静,阮文礼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调好指针,他放下手表,按了台灯在床上躺下。

    姜央也跟着他按了台灯。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姜央突然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不那么和谐的原生家庭加上不那么和谐的夫妻关系,还没工作。

    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万一哪天阮文礼不要她,她连在这里吃饱饭都难。

    而且,有那么多的未知。

    姜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她翻了个身,打算借着路灯的光,好好欣赏一下阮文礼完美的睡颜,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不安,可她愕然发现阮文礼居然睁着眼睛。

    姜央吓了一跳,强装镇定道:“你还没睡?”

    阮文礼没说话,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闭上眼睛。

    姜央刚才受惊不小,当下也没心情再乱瞄乱看,听着那头均匀的呼吸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去。

    早上,姜央起床时,阮文礼已经下楼了。

    姜央看着被她睡得凌乱的大床,心里一阵懊恼。

    她打算抽空去医院看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夜间梦游症或夜间躁动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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