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岗亭停下。

    阮文礼掏出工作证亮了一下,很顺利地进来。

    经过几栋略热闹的高楼之后,里面是稍静的环境,楼层也矮了一点。

    林荫的梧桐木里掩映着几幢小楼,看上去与他原来的厂办一般无二,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围在四周的铁丝网。

    阮文礼下了车,立刻有人上来检查证件。

    他认出阮文礼,先是愣了愣,很快笑了起来。

    “好小子,舍得回来了?我说怎么老头子这两天乐呵的。”

    他指指楼上,“五分钟前刚上楼。”

    阮文礼笑笑,将证件递过去。

    宁远垂眸觑了一眼,“不用了吧?”

    阮文礼道:“规矩是规矩。”

    宁远只好接过来看了一眼,递还给他的同时不忘吐槽,“老毛病还是没改,你这回可别再气他了,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经气。”

    阮文礼没出声,只是看着他道:“你怎么来站岗了?”

    宁远摸摸鼻子不出声。

    阮文礼笑得更深,“看来你比我气得更狠。”

    宁远纠正他道:“我不是气他,我是劝。”

    “了解。”

    阮文礼轻飘飘点下头,转身上楼。

    肖春林没跟着上去,掖手站在门口。

    宁远抽烟的同时给他递了一支。

    肖春林笑着婉拒,“我不抽,谢谢。”

    宁远收起烟盒,跟他闲聊。

    “文礼这两年脾气好吗?”

    “不太好。”

    肖春林想他不能说老板坏话,但他这是说实话不是说坏话。

    “那你还跟他?”

    “为了钱。”

    宁远点头哦了一声,觉得合理,顿了顿,“他一个小厂长,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肖春林觉得财富不能仅仅用数字来计算,但他还是说了个大概的数字,“我一天,是你一年的工资。”

    宁远操了一声说:“难怪他死活要去三线,臭小子,早知道我也……”

    宁远想想算了,总要有人站岗的。

    而且老头子没了他可不行。

    肖春林觉得宁远误会了什么,并不是阮文礼去了三线发了财,他一直都很有钱。

    只是到了三线后把那些钱盘活了而已。

    “你这些年怎么样?”

    话题换到肖春林这里。

    宁远看着远处道:“你不是看见了吗?侍候老头子时好时坏,不如你在外面快活自在。”

    肖春林想他并没有快活自在,不过看上去确实比宁远要好一点。

    闲聊两句,听见楼上开窗户的声音,两人同时闭了嘴。

    宁远赶忙将烟掐了站到那边太阳底下。

    正好是阮江华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阮江华看了一眼,果然满意,重新调转头看向面前的儿子。

    阮文礼难得对他站得笔挺,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这仅限于在这里,在这间办公室。

    “听说你用了部里的飞机?”

    “他们只是顺路捎了一下我。”

    阮江华冷哼,“这里不比三线,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收敛些。”

    阮文礼觉得他够收敛了,但这话显然阮江华是不信的。

    “你的表彰下来了,部里还是很认可你这十年在三线的成果的。”

    阮文礼并不为所动,觉得这是应该的。

    “虽然我很想让你回来接我的班,但你不肯,我只好作罢,这回我没有逆着你的意思,你总高兴了吧?”

    阮文礼抿着嘴笑了笑,不过他觉得阮江华一反常态这么低声下气并不是为了他。

    “这次是你运气好,鹤延年帮你把事情压了下去,不过裴兆国那里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招惹,就算为了子铭,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阮文礼面色不郁,并没接他的话。

    阮江华知道他不爱听,也就不说了。

    低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扔给他,如同扔一张破纸。

    “你的任命。”

    阮文礼双手接了,打开来看了一眼,一贯平静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惊讶。

    阮江华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喝了一口水,斜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去这里?”

    “那是谁?”

    “鹤延年,你不想接我的班,反正我现在有子铭,你爱接不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我不管,把孙子给我生了就行。”

    他看一眼他手上的纸:“全名是城市规划建设部,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四处百废待兴,城市也需要重新规划。老鹤说你把红光钢铁厂办得好,把三线也建得很好,他想让你回来帮帮忙。”

    实际上阮江华并不觉得阮文礼这个新单位是个好去处。

    相反,他觉得是个烫手的山芋。

    从古至今所有涉及到改拆建的事都是得罪人的差事。

    鹤延年算是给阮文礼出了个难题。

    但同时他抛出的诱饵很大。

    这城市规划建设部看上去无足轻重,实际职务倒比他还大。

    而且里面可操控的空间很大,新城市建设,各部门都要配合,赫延年给了他极大的权利,简直如虎添翼。

    依着他那儿子的秉性,以前没什么能耐的时候偷摸地就能把三线搞成那样,现在有了能耐又有权限,一通操作下来,不知会把上京搞成什么样。

    鹤延年说他预备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改变这个城市。

    阮江华不管这个,他只是在想,他那不肖子回头真干好了,以后不知会不会对他这个当老子的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

    毕竟他一上任,职务就比他还大了。

    这样一想,端视着阮文礼恭敬在他面前站直的情景,竟觉得有点珍贵了。

    他咳了一声,适时端出威严:“小姜回来了吗?”

    “回来了。”

    “晚上让他回来吃饭,你妈想她了。”

    “改天吧,她刚来,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

    阮江华想想觉得也是,只是不放心,又抬头看他一眼,“那件事怎么样了?”

    阮文礼装傻,“什么事?”

    “子铭那弟妹……”

    “还没有。”

    阮江华失望的哦了一声,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顿了顿又从抽屉掏出一张纸扔过来。

    阮文礼弯腰从地上捡起来,看着上面一串中文字。

    “这是什么?”

    “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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