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一直都是你们的骄傲,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更何况当时他也有气。

    他并不知道明熙是被人害死的,他以为明熙是因为没法面对他,自己松开刹车。

    阮文礼气他懦弱,气他不珍惜自己的命,气他因为这点小事就去寻死,更气他不顾他,不顾年迈的父母。

    所以明熙刚死那几年,他几乎连清明都不肯去看他。

    他恨不得把他从坟里扒出来质问他。

    是后来子铭大了,他才放下这一切。

    他一直戴着的那块表的确是裴曼桐送他的订婚礼物,但他决定退婚那天,就一并送回去了。

    裴曼桐拿着表来找他,因为他不肯见,她就去找明熙求情。

    阮文礼那天被派去巡防,他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早上,阮明熙像往常一样来换防,阮文礼在他车上无意间捡到那块手表。

    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明熙却以为他已经知道他跟裴曼桐丑事,一时想不开。

    那只表事发时就在车上,里面全是明熙的血。

    经过大修后勉强能走,只是走针不准。

    事后他把那块表捡起来戴在手上。

    阮文礼想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己,明熙的死,有他一半的责任。

    他想用这个方法惩罚自己,让他记住明熙的死。

    事实证明,他的确记住了,却也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

    裴曼桐是事件的起因,也正因为此,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想看。

    正因为此,才给了她侥幸逃脱的机会。

    “可你总能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知道他是明熙的孩子。”

    “妈几次昏倒,还要自杀,你又是那样,就算我当时说了,也不会比现在好一点。”

    爸妈那么疼爱明熙,知道裴曼桐怀着的是明熙的孩子,他们一定也会跟他一样,选择留下来。

    说出来只会让三个人一块痛苦。

    “可至少,现在接受起来容易一些。”

    不会像现在这样,知道子铭是明熙遗孤的同时知道明熙是被裴曼桐那个女人给害死的。

    大喜大悲,双重打击之下,阮江华都不知道是该高兴明熙总算有后,还是该痛苦他居然是被裴曼桐给害死的。

    阮江华痛苦地低下头,情绪几近崩溃。

    “你打算怎么处置裴曼桐?”

    阮文礼道:“我还没想好。”

    阮江华道:“我已经打点好关系,裴曼桐死罪难免,裴宗明到了三线也不会复原职,让他打个下手,再过两三年找个由头把他赶出去,裴兆国已经退了,剩下两个孩子都是平平,在我闭眼之前,总能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阮江华甚至想好了等阮江华坐上轮椅,他要怎么折磨他。

    可……

    报仇显然不是目前最紧迫的。

    阮江华顿了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子铭说?”

    阮文礼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听说子铭进了特训营?是不是你安排的?”

    阮文礼沉吟片刻,他吸了口烟,慢慢道:“是。”

    “你真是……”

    阮江华想说儿子几句,刚开了个口便听见他道:“子铭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明熙的孩子。”

    阮江华:……

    阮江华诧异地看向儿子,震动之下,烟灰掉在腿上。

    他拍了两下,拂去腿上的烟灰,再次震惊地看向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阮文礼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

    阮文礼确实不知道阮子铭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并不是无迹可循。

    “他一直要去七十六野,我想是因为办公室的那张照片。”

    “照片?”

    “明熙的照片。”

    阮江华沉默下来。

    明熙出事后,家里乱成一团。

    阮文礼一面处理葬礼,一面火气冲天。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记得当时一办过葬礼阮文礼便叫人把明熙的照片全收了起来。

    薄明妃当时精神状态很不好,为了不再刺激她,阮江华也默许了他这个做法。

    现在看来,阮文礼把明熙的照片收起来,并不全是因为不睹物思人。

    “你怕子铭看到明熙起疑?”

    阮文礼苦笑,他哪能想那么远,而且当时家里并不是一张明熙的照片都没有。

    是子铭渐渐大了,阮文礼发现子铭越来越像明熙,才叫人彻底把照片收起来。

    却没想到,正是这个举动让阮子铭产生了怀疑。

    “或许我对裴曼桐的态度,也让他有所怀疑。”

    如他所说,他们看上去的确不像一般的父母。

    “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阮江华叹息一声,将手里快要烧到头的烟掐灭。

    父子两人坐在那里,同时沉默下来。

    **

    凌晨两点,派出所一片安静。

    阮文礼的车子缓缓驶来,在门口停下。

    张明权笑眯眯站在那里。

    “大晚上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休息了吧?”

    阮文礼下了车,对他低了低头道:“您这么说,文礼实在无地自容,听说您连续加了几天班。”

    张明权笑着道:“加班不算什么,阮部长把我请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给明熙沉冤昭雪,可惜,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

    “你送来的表跟那些汽车碎片,技术方面经过鉴定,上面的指纹早就不在了,刹车上面的痕迹也已经鉴定不出了。”

    “我会再找找新的证据。”

    张明权想说这不太容易,同时,他也明白他的坚持。

    “明熙也是我学生,这次回来除了帮你,也是为了明熙。”

    阮文礼垂下眼眸,“我替他谢谢你。”

    “说谢还太早,案子没破,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

    两人说着话,很快朝那边的大楼走去。

    张明权带着他来到地下室,一面走一面道:“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她一直闹着要见你,寻死过几回都被救回来了,我的人实在弄不住她,才给你打了电话,这个节股眼上她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裴家说不定会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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