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秦蕙很开心，脸上的笑一直没停下来过。
谢净在厨房里挽着衬衫袖子给秦蕙打下手。
秦蕙在揉面，手里动作不停，含笑问谢净：“这次回来能待几天啊？”
挺拔俊秀的谢净蹲在地上仔细清洗盆里的白菜，有些遗憾地回答：“明天就要回去了，下午的火车。”
秦蕙也有点可惜：“我还说留你多玩几天，忙的话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吧。”
谢净抿唇轻笑，秦蕙说的是“回来”。
爷爷去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归宿，每年回来祭扫，站在长满杂草的坟前，谢净才能感到片刻安宁。
而此时此刻，蹲在温度颇高的厨房里，在秦蕙的温声细语中，谢净久违地有了家的感觉。
“怎么了？”见他有些出神，秦蕙又看见这孩子眉间的愁绪，不禁轻声问，“工作上还好吗？”
她甚至没敢问谢净在B市的家，和谢净师生多年，一见面秦蕙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身上的孤寂感越来越重，就算笑着也不会给人他是真正开心的感觉。
秦蕙很担心。
谢净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缓了缓才说：“好的，那边把所有的资源人脉都压在了我身上，不出所料的话，明年也要往上升了。”
秦蕙也听说谢净生父家那边家世还算显赫，在B市算是一个落寞些的世家。
阶层不同，秦蕙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可谢净看起来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
升迁是好事，谢净却并不开心。
“别太累了，适当的时候要放松放松，”秦蕙稍微叹口气，接着说，“你才二十几岁，别逼自己太紧。”
谢净的肩立刻泄气似的松懈下来，喉咙有些发紧，脆弱道：“老师，其实我不快乐……”
自从去了B市上学，接受他所谓的亲生父亲的帮助，谢净就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
而谢老汉的去世则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净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但他好像没办法找回从前了。
秦蕙很心疼他，鼻尖发酸，眼眶微红。
见她这样，谢净有些慌乱，赶紧解释说：“老师，我过得还算好……”
同样的年纪，能达到他这个高度的人屈指可数，生活质量也直线提升，手里捏着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资源人脉……
可秦蕙知道，这些并不能真正使一个人开心。
“过得好，怎么会不开心？谢净，过得好不是吃多好穿多好，有多少权力和金钱，你真的过得好吗？”
“不太好……”谢净低头，眼里的孤独和失落再也藏不住。
“老师不了解你在那边的情况，可人生很短，我看不得你这么难过……”
秦蕙站在灶台前，心疼得没力气揉面。
陈绍池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师生俩都差点哭出来的情景。
他有些懵地发问：“这是怎么了？”
谢净率先整理好情绪，面带和煦的笑容问好：“陈叔，我来打扰了。”
“哪里哪里，”陈绍池洗洗手，接过揉面的活儿，“你老师经常惦记你，我们也时常会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时间回来一趟，我们都高兴。”
“嗯，配菜都准备好了，天气热，吃凉面清爽些。”
陈绍池会做，秦蕙也不再动手。
谢净在陈绍池看来和自家孩子也没什么差别了，初中那几年就是他每个周末接谢净回家的，俩人在厨房里交谈起来，秦蕙就先出去了。
“你老师心疼你，”秦蕙走后，陈绍池忽然说，“你出去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好不容易见一次，看着比之前瘦了很多，也没那么有精神了。”
“不好意思陈叔，让你们担心了。”谢净有些歉意地小声道。
“你长大了，可人不是长大就能承受所有东西的，挺不住的时候回来看看吧，还有我们呢。”
陈绍池见过好多人，谢净的不对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从小到大就坚强的人，反而更容易被击溃。
三个人吃晚饭，谢净就到了离开的时间。
站在院门口，秦蕙递给他两条亲手织的围巾。
“你毕业后和柳柳都没有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地址，织好了也没地方寄。拿着吧，B市冬天冷，天冷的时候戴上，好好保重身体。”
“是我不好，”留下一个地址后，谢净抱了抱秦蕙，叹叹气哑着嗓音说：“老师您也保重，我把B市的事情处理好，再回来看您。”
挥别了谢净，秦蕙还是有些伤感。
陈绍池揽着她的肩膀回到院子里，让秦蕙坐在椅子上，又去给她倒了杯水。
秦蕙没头没脑地来一句：“谢净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陈绍池把水杯递给秦蕙，“别太担心了，谢净不是说了吗？他能够处理好，还答应我们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唉……”秦蕙喝了半杯水，又把杯子还给陈绍池，“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苦？”
“有些人生来受苦，是因为老天爷需要他承担更多的职责，他比一般人优秀很多，站在顶端的人总是孤单的。”
“那我希望他普普通通，一辈子快快乐乐。”
秦蕙说着说着又有些伤心，陈绍池默默抬手搂住秦蕙。
“谢净会处理好的，等他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就能轻松了。”
肩上承担着比其他人更重的责任，想轻易卸掉是不容易的，但陈绍池相信，秦蕙这么担心，谢净总会在这里寻到些安慰。
谢净回来一趟，秦蕙好几天都不得劲。
陈绍池要上班，没时间一直陪着她，好在哥仨及时回来。
“你们好好在家陪妈妈，我上班去了，别惹她生气，不然回来我饶不了你们。”陈绍池开玩笑似的交代。
扑扑抱着手，很自信道：“爸爸你放心，肯定没问题，我们陪妈妈去逛街，她肯定会高兴的。”
三个大小伙子跟在后面，秦蕙一个人买买买，不得不说，确实开心。
只是可怜哥仨，和秦蕙逛下来之后，回到家瘫在椅子上起不来。
秦蕙挑眉问道：“有这么累吗？还能比你们跑步打球累？”
哥仨异口同声地回答：“比跑步打球累！”
秦蕙：“……”
好吧，她不觉得累，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