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打趣宁夫人,“这是哪家酿的陈年老醋?方才问你意思,偏你不应,比见心上人还要扭捏。”

    “去你的!”宁夫人轻推她一下笑道,“我不比你自在,回去后得和家人商量一番才行。”

    她们各自归去。张芳回到租住的地方,就安排人手,开始准备物流据点与车马的事情。

    知府在这里待了三天,便离开云县,去往其他县城了。通判比他早走一日。

    贵妇们买到了玩具,在乐园游玩了几日,看了一场讲学大赛,才带着购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兴尽而归,返回府城。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田野上飘荡着村民收豆时的歌声。两封奏书飞入京城。

    一封来自颍州通判;一封来自颍州知府。

    颍州通判的奏疏在前,知府在后。

    皇上一份份的批改奏折,最先看到通判的奏折。

    通判先是简单汇报了自己的工作情况,然后说起河湾村之事。

    “河湾村以造福于人,免费读书为名,实则招人前去,以会员卡之名一心谋利。

    除此之外,馆中图书,对圣人经典多有亵渎。余读书百遍,尚不敢轻易评判先贤,唯恐亵渎。

    河湾村,图书馆内图书却将圣人经典配上怪模怪样的图画,妄自配以轻佻的语言,辱没经典,不可饶恕!

    非唯图书馆,河湾村里还有乐园,皆行谋利之举。

    百姓不务农桑,皆经商,或行伶人之事,眼中无农事,唯有金钱尔。”

    皇上读着折子,双眉皱起,神色发冷。

    前面的图书馆牟利之事,他尚能平淡视之。对于图书上有配图的事,也不过心中有些好奇罢了。

    但看到有人怂恿教唆百姓不务农事,反倒逐利,甚至去做些下九流之事,顿时怒气丛生,火冒三丈!

    敢坏国之根基,必处以极刑!

    他眉峰低压,神色沉沉的往后读。

    “无论图书馆,还是乐园,皆有一关键人物——张梓若。”

    “此人身为女子,却手段非凡,不但将村中里正架空,且将村民皆拢于麾下。村民对其无不听从。”

    “且她在村中开学堂,对蒙童们自小便实施不同寻常的教导。村民们也皆听其命令从商,或成为伶人之流。”

    皇上紧皱的眉头舒展,眉梢微微上扬。

    一个女子,架空里正,村民无不听从?皆是听那名女子所言从商,或者行下九流之事?

    女子位卑,不说宫中,单说民间,做主的也都是男人。

    他曾微服出访,见过不少民间女子,哪怕是再出色的女子,也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鲜有女子顶门立户。

    即便有寡居的女子得了贞洁牌坊,顶门立户,重大事件上面也依旧没有其说话的份。

    女子顶门立户,能好好活着,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在宗族强盛的村中架空里正,让所有的村民接听其领导呢?

    皇上摇头微笑,觉得通判有些言过其实,写的着实夸张了些。

    官员之间互有敌对,上折子弹劾对家是常事,扣起罪名也毫不留情。

    通判如此针对一个民间女子,着实是让人纳罕。

    皇帝心中奇怪,又带着微微的警惕——通判要么与其有过节,言过其实;要么就是世所罕见,当真有其事,所以才特意上了一份的折子,禀报情况。

    他沉心往下读。

    “村民听其言,非唯其手段过人,且该女子与众多官员相勾结。”

    “河湾村县令、县丞、县尉,皆与其有所勾结。他们不仅与该女子交情甚好,常结伴去河湾村,其家中子弟也皆弃县城举人或其他名师学堂于不顾,而在该女子学堂读书。”

    “府城,知府宁家、同知余家、州判张家等皆与该女子交情匪浅,共分利益,乃其靠山与后盾。

    故其行商无所不利,村民无所不听。盖莫敢不从也!”

    皇帝双眸微眯,捏着朱笔的手缓缓用力,官商勾结?

    “初,余以为,该女子善教学,他人不能及。后,问访众人方知,该女子非教学生经史子集,而是教人奇淫技巧,更善教人从商与游戏。

    实乃以教学之名,误人子弟!”

    “此行,正因知府家人与该女子来往甚密,该女子送知府嫡孙歪书与玩具,孩童沉溺其中,且在学堂炫耀,带累一众学生皆玩物丧志。”

    “孩童哭闹不止,府城多有人家因此前往河湾村。余亦然。”

    “见其村繁华如市,来往者络绎不绝,村民皆行商事。

    该女子口口声声言:‘图书馆为天下读书人皆有书可读’,却借此大行买卖之事。”

    “该图书馆,上至知府女婿余家,下至县令、县丞、县尉、主簿等皆有参与。此县令不仅仅是新任县令,还有贪污枉法,引起民变的胡县令!”

    “胡县令横征暴敛,贪赃枉法,使得民不聊生,云县动荡!上述众人却与胡县令相勾结,以其钱财造图书馆,为博名之举!

    且故意亵渎经典,歪曲释义,着实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请圣上明鉴,惩治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之徒!关其图书馆与乐园,止其歪风邪气!还读书人朗朗乾坤,让百姓安居乐业!”

    “啪!”皇帝合上折子,一掌拍到御案上!

    周围伺候的太监立刻跪倒在地,匍匐恳求:“皇上息怒!”

    常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斗胆多说一句,恳求皇上不要动火,伤了身子,龙体为重。

    皇帝神色沉沉,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拿起通判的折子,再次看了一遍,一言不发的将这本奏折暂时放置在一旁,转而拿起知府的奏折。

    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多瞧一眼皇上的神情,个个勾着脑袋,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面上去。

    皇帝打开知府的奏折,看知府为图书馆报喜,对其大夸特夸,说“创立图书馆,乃是开天辟地之举!教化民众,造福百姓,实为天下读书人之幸!是圣上贤明,海晏河清之兆!”

    知府除了夸图书馆,还将河湾村的县令等人也夸了又夸。

    皇帝不由得想到通判奏折中所言“官商勾结,假借读书之名,行揽财、博名之举”,他扯动唇角,无声冷笑。

    一目十行的将折子看完,知府折子中所言所写,恰恰证实通判所言。

    皇上心中愈气,目光冷凝的审视的盯着知府折子上的每一个字,仿佛要通过这个折子,看到背后那个结党营私、与商人相勾结、还恬不知耻揽财博名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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