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正是夏末里,水被晒得温热,泡着很舒适。旁边三四人合抱的老槐树,枝叶茂密,投下一大片清凉的阴影,知了和翠鸟的欢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正好有几块大石头在一旁,可坐可靠,再加上新鲜的八卦,洗起衣服来也成了轻松愉悦的享受。

    且说几个姑娘听到董安屡试不第,和李大妮儿记恨叶家的消息,正好奇呢,忙追问那年长媳妇:“快给我们说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跟别人说”

    众人纷纷保证,心道只悄悄的告诉几个自家亲戚就是了。

    “那董安后来,不但没有自己奋发图强,反而还恨上了叶老秀才呢。”

    众人原只知道个大概,见那年长媳妇似有更多消息,忙把她围的更紧了。

    我可是有最新一手消息。“我二伯家的小子听说,那董安在私底下常跟人嘀咕,当时他在叶老秀才家上私塾,叶老秀才把好些东西都藏得深,不给他们讲,只单给叶林讲呢”

    “他这么些年来都没能考过,就是因为他没打好基础……”

    “不会吧,说起来叶老秀才过世前,我还见过他几面,看着那么和气一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来报信的年轻媳妇说道。

    “呸,你们还真信董安的话啊,要是董安说的是真的,那这么多年来去私塾读书的,为什么还有数十人都考过了童子试。”旁边钱婶子捶着衣服,听到这儿,忍不住出声道。

    “下曲村的张秀才不就是在这边读了私塾才考过的吗?”

    众人纷纷称是,道那董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葛春儿你这消息都是老黄历了,大家早就知道了”钱婶子瞅了那年长些媳妇一眼。

    “别急呀,我这不是先给几个姑娘讲讲前因吗,正戏才来呢”葛春儿正是来着葛家村,自从她们村出了葛秀才,就最好打听些读书人的事,说是也沾点书香气呢。

    “你们不知道,我还听说,上回董安又说起来时,可是脸都气的变形了,却原来……”

    “怎么回事儿?快说说。”众人纷纷追问。

    葛春儿抬头挺胸,如说书一般:“待我细细道来,说起来也是那叶小秀才命好,竟赶上今年这么好的一年。你们可知,那学政大人每年都会挑选秀才入国子监读书,那可是京城里面皇亲国戚读书的国子监咧!”

    众人纷纷惊奇,多少人一辈子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隔壁县,那已经是可以算是有见识的了,更多人最远去过的也就是隔壁几个村子。

    听到京城的消息,那真跟听戏一般,眼睛都不舍得眨呢。恨不得去亲眼看看,皇后娘娘是不是用的金碗盛窝窝头呢。

    “而且你们还不知道,由官府支付一切学习费用呢。选拔去国子监的秀才名称都有好多种呢,像是恩贡、拔贡、副贡、岁贡、优贡等等。”

    哇……众人虽没听懂,但也露出叹服的表情。

    “是不是还有出贡呀?”一老婆子逗笑。

    “呸,你才出恭呢”葛春儿翻了个大白眼,终于把从二伯家听到的消息里最难背的几个词说了出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往年都只有岁贡,那是每年一次选拔,只要年资长久的廪生,没有叶小秀才什么事儿。”

    “但今年恰好是学政三年任期满,额外有优贡,选拔成绩好的。更巧的是还遇到了每六年一次的拔贡,这去国子监的名额呀,多出好多来。”

    “哇,那是不是叶小秀才被选中是国子监?!”几位姑娘婶子激动地脸都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自己家被选中去京城公费学习加旅游嘞。

    “不是,但是据说本县推举名额,就在他与另外两人之间考虑,几率是很大的。”

    “哇,叶小秀才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贺礼?”

    “可是要准备什么才好,咱们村里有啥稀罕吗?”

    眼看众人都开始计划礼品内容,突然周兰儿反应过来:“不对呀,他不是要准备乡试考举人吗?若是考过了哪里还需要这名额?”

    钱婶子已明白过来,见众人迷茫,道:“嗐,咱们也盼着他能考上举人,可举人哪是那么容易考的。”

    “可叶小秀才一次就过了童试呢!”周兰儿不服道。

    钱婶子笑了:“这么多年,放眼望去,偌大一个沫阳县,考上秀才的不说上百,几十人也是有的,可考上了几个举人?”

    “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是叶小秀才他爹,当年也是考过三、四回都没有成,这才回乡来当私塾先生的。”

    葛春儿继续显摆她的消息:“所以啊,还是这国子监名额更靠谱些,你们不知道,若是在国子监读完书后,只要考试合格,至少都能当个知县嘞”

    众人纷纷惊叹,她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知县大人了,这么说叶林真是前途无量啊。

    几个姑娘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今天就能嫁给叶林,明日就能当上知县夫人。家里有未嫁姑娘的婶婆们也都交头接耳起来。

    此时钱六也知道了叶家还完债的消息,眼中不禁露出凶光,也莫怪他心狠了,谁叫叶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两日后正是一月一次赶大集的日子,周边几个村县的人都会去,非常热闹,再忙,村里各家各户都会抽出人手来,带着自家的出息去市集一趟,换一些盐油酱醋,布料针线。

    有那疼孩子的,带着家里的娃儿去瞧个热闹,买些果子、糖葫芦之类的。若是那叶林一家要去,大集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到时他只需做些动静出来,引走人们注意,再下手绑人,不过两个小娃儿,可谓是极为容易。

    若是那叶林一家不去,那也正好,村里人赶集的赶集,下地的下地,没几个人在屋里闲着。

    他这几日也观察过了,叶林那弟妹常去村子外割些野菜,走的远了,没什么人,更好下手。连藏孩子的地点他也找好了,后山他发现一个小山洞,刚好能容几个孩子的身量。

    这两日他且运些食水放进去,收拾好了,把孩子往里一关,洞口堵上大石,也就万无一失了。

    他又担心那葛秀才着急,跑到到叶家村来找他,他这样的混子和一个秀才有联络,就太引人注目了。于是钱六便又出了村,偷偷往葛秀才家去,两人见了面,又细细聊了许久。

    葛秀才道:“你这方法好是好,只是若无意中让那两个小娃看到了你的脸可怎么办?”

    “我怎会如此不谨慎,到时自然会藏得好些,带个斗笠,再围上面巾。”钱六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你在集市上,也能拿面巾遮脸不成?不怕引人怀疑吗?”葛秀才不赞同。

    “这……”钱六面露迟疑。

    “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葛秀才说着,手中递过去一个小袋子。

    钱六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

    两人又商讨许久,钱六才匆匆离去了。

    ……看来必须去联络人牙子了。

    此时叶家也正说起两日后的大集,叶阿婆的意思是这次就不去了,叶林在家温书要紧,乡试过后想去还会有。

    叶林却还是想去上一趟,这几日他虽时时翻看四书五经,并与原身的记忆对照,但他对此次乡试并不报多大希望。

    如果是童子试那般主要靠背诵也就罢了,他的金手指加强记忆这项,随着他阅读学习在逐渐体现,基本上,原身理解的内容,他仔细想想,都还是能背得下来。

    可秋闱是要考论述、考八股文的,原身自然是会做,可他不会啊,且文章能不能中,与考官自身对文风的偏好、对朱圣人四书五经注解的理解有关。

    更何况还有固定的格式、字数的限制、严格对仗的要求等等,真是难上加难,能中的,不仅学识要高,而且还要有运气。

    未来该怎么走,他还没有想好,若是再考,下次就要三年之后了。

    这三年间他若读书备考,定然顾不上家里,总不能还是让叶阿婆辛苦劳作,叶萱和叶晨继续满山乱跑,还是需要再找些营生才行。

    若是现在遇到打劫的,他也可以说一句,求大王饶命!我上有七十岁阿婆,下有三四岁弟妹,全家就靠我一人。

    那日他去县城,已经看过各类小买卖,心里也有所打算。

    他家这么一个状况,只能做些轻省的小生意,摆个小摊儿,卖点卤菜,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现在正是要再去看看集市上的情况,也好确定下来,早点开始准备,毕竟这银子花起来太快。

    他还想给弟妹、阿婆准备几身冬天的厚衣裳;天天吃素也不行,家里还是得要再买些肉食;纸笔也不太够了。

    要去乡试,虽然省城贡院离得近,一日半就到了,但从初八到初十六,九天连考三场,还是要备些银两,用以在考试前后住宿花销的。唉,算起来样样都要钱啊……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