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戴铎答应着就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棋子,心里琢磨着改怎么开口合适。

    “今日得空”这可就是句废话。这些皇子阿哥们,除了被拘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又或者是跟着万岁爷出巡,哪天不闲着?

    又没有个正经差事,还不是皇上想起来叫办个差事才会有活干。皇子无旨不得出京,想出去玩儿都不行,其余时候不都天天窝在家里闲着。

    有时候想想,这些皇子阿哥们还没他们这些人自由呢。既没有人身自由,说话做事也得小心着,言语也不很畅快。

    乱七八糟正想着呢,就听四贝勒一句:“也不知这会儿,皇阿玛和太子他们走到哪里了?”胤禛看着戴先生手里拿着棋子,半天呆呆不动,忍不住开了口。

    戴铎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到西安府了吧。此次皇上又是带着太子,三阿哥等人出巡,几位爷真是圣眷正浓啊!”

    这话说的,跟着出京就是圣眷正浓,那他们这些没跟出去的就是不受待见了?怎么不说留下来是被委以重任,帮着稳定朝局呢。胤禛知道他是个说话做事有些莽撞的,也不跟他一般计较。

    戴铎抬头瞄了一眼,见四爷神色不动,似在专心思考棋路,就接了下去:“不过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怕是今非昔比了。”

    “哦?”胤禛淡淡的回了一声。

    “万岁爷这回下狠手,彻底将索额图一脉拔除,可算是将太子身边这颗毒瘤给拔了,在万岁心中,太子必然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至善至孝的好太子,当然得是更亲密了才对。”戴铎一边说着一边下了一子。

    “那这是好事啊。”胤禛也跟着下了一子。

    “这个嘛,就不好说了。在万岁心中,若是太子有什么不好,必定是旁的人带坏了太子,眼下终于将这人除了。按理来说就是皆大欢喜了。”

    戴铎轻轻一笑,又下了一子:“可是万岁心中对太子必定不如以前那么信任,而这太子爷被断了这么重要的臂膀,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也不知道。”

    胤禛心道:是啊,从皇阿玛的角度看,是帮太子除去了身边的奸臣,还了太子一片清明。可太子真的会高兴吗?会愿意被除去他最大的助力,帮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打点上上下下,帮他制定了仅次于皇阿玛规制的索额图吗?

    想一想每年元旦、冬至,千秋节,皇太子再主敬殿生坐,王以下百官排班朝贺,仪仗跟皇阿玛相差无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去了索额图,太子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呢?恐怕不但不会感激皇阿玛天恩浩荡,反而还会心生怨对吧!

    胤禛不仅皱了皱眉,原先太子与皇上是一体。忠于太子就是忠于皇上,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若是太子与皇上真的有了分歧,他又该怎么办呢?该如何对待太子?

    皇阿玛是君,不跟着他走是绝对错误的,可跟着太子这么多年了,也不能突然就不听他使唤了。若是皇阿玛想让他往东,太子却让他往西,到底该听谁的?

    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胤禛突然想到,他自己有这样的困惑,那其他的臣子难道就没有吗?肯定有!

    而且只怕要比他还难吧,毕竟现在他身上并没有皇阿玛指派的差事,可其他臣子都有皇命在身,太子又能参与政事,遇到什么事情,若是与皇阿玛有分歧,就算明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找人来通个气,一般的大臣谁还敢不做不成?

    胤禛脑中转着万般思绪,手底下也没停着,只是嘴闭的紧,并未应答。

    戴铎见四贝勒一直不吭声,就自顾继续说道:“只怕太子心里不自在呢,此后贝勒爷只怕得多观察着太子的行径和万岁爷的反应,免得在其中受夹板气。”

    胤禛横了他一眼,这话能说吗?叫别人听了还以为他心生怨怼:“皇恩浩荡,雷霆雨露,都是恩泽!”

    “是,是,奴才说错话了。”戴铎说着就在嘴上拍了两下,瞅着贝勒爷没有发怒,才继续说道:“贝勒爷做事自然是极谨慎的,只是头上两层神仙,奴才为贝勒爷觉得辛苦罢了。”

    他心里想着,可不是没见过这么小心谨慎的人,在自己书房里跟自己的清客说话,还是这么滴水不漏的。真不觉得累得慌吗?

    转念一想。估计这些皇子阿哥们也都习惯了吧。特别是四爷、八爷这样的,都是在高位的养母身边长大,早早的学会了小心谨慎,察言观色。

    他们一个是养母死了,十多岁才回去生母身边,哪里容易亲近起来,而生母又只偏爱自己养大的小儿子;

    一个是养母有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怎么也不会如对自己亲生的一般亲热,而生母虽在,却位分低下,帮不了什么忙,都不容易。

    就听的得贝勒爷一句:“要想让他们都满意,是不容易。”

    戴铎忙把思绪拉回来,回道:“好在贝勒爷已经出宫开府,不用像以前一样,在宫里时时见到太子,这距离远了,见的少了,自然也就慢慢的疏远了。”

    他看着贝勒爷手下棋子不停,忙下了一步,继续道:“若是万岁爷不提,您也不要主动去帮太子办差就是了,能躲则躲,实在躲不掉的,就秉公办事,再多问万岁的意思呗。”

    胤禛嗯了一声,又拈起一颗棋子,思考起棋路来。

    戴铎说的这话有些道理,自从他出宫建府之后,也感觉到跟太子的情分有些疏远了,若是像他说的这么做,倒也可以慢慢抽身。

    只是十三弟在宫中住着,只怕难以跳出圈外。十三自小没了亲娘护着,带着两个妹妹在宫中生活不易,一心想着讨好皇阿玛和太子,做出些事来,为两个妹妹增些光彩,好让她们能过得好。只怕就算劝他,他自己也不愿意抽身。

    唉,明明十三弟性情、才能都是绝佳,谁知却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庇佑,就算是他母妃还在的那些日子,因只是个庶妃,过得也不好,真是可惜了。

    还好这些年皇阿玛对他上心了许多,有他这个四哥在,也能护他一护。

    胤禛转念一想:自己开府离太子远了,但同样也离皇阿玛远了。距离远了,感情就淡了吗?看来还是得多进宫,常去给皇阿玛请安才是。

    戴铎见四爷终于思考完,又下了一步,忙劝道:

    “贝勒爷可以观察着些形势,再伺机而动。平日里也可以与下面的小阿哥们多多联络感情,获得一些支持。若有一日太子真的……贝勒爷也得为自身早做打算才是。”

    胤禛听了这话,只不吭声,闷头下棋。戴铎的心思他明白,可胆子也太大了些,他是没有见过皇阿玛处置明珠,索额图的利落劲。大哥直郡王领兵打仗,当日多么风光,消停下来还不是皇阿玛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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