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魂未定，皆不敢言。
只能低着头，不看赵孝皇。
这场宫宴最后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沉默不言。
除了依旧还在小声啜泣的一些大臣女眷。
白水仙最后是怎么回到司乐司的，以及，她是怎么睡下的，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她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没有换下的女官服。
白水仙望着上面的斑斑血迹，觉得有些刺眼。
原来，昨天确实是发生了那样惊悚的事情，不是梦啊......
她立刻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待穿戴整齐后，白水仙便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洛京城中皆是骚动过后的短暂安宁。
昨晚，皇宫因为赵孝皇的持剑杀文臣而渐平骚动。
但是洛京城里的骚动，却是出动的皇城守卫军，去镇压的。
腥风血雨的一夜，又诞生了多少孤魂野鬼？
这些——
远在皇宫里的白水仙不会知道。
远在尼姑庵里的康王和云山不会知道。
一直喜欢动荡起来的厌王亦不会知道。
不，最准确来说，是不愿知道。
而赵孝皇，却是伏案一整夜，批改文书和奏章，不断坐镇稳住朝局，还有洛京城中的骚动。
风雪尼姑庵。
康王与云山在院中饮茶。
康王泡好茶后，端了一杯给云山。
尼姑庵目前只有康王、云山、浮沉还有浮云四个人。
云山看着康王一脸淡定的样子，有些不解：
“怎么，辛将军离开了尼姑庵这许久，殿下都不去找他吗？”
“是吵架了，还是辛将军受不了你这臭脾气，跑了？”
“可不是我说你，你现下可就只有辛桐了，你把他气走了，要是遇到暗杀刺杀什么的，我可救不了你。”
云山半开着玩笑道。
康王望向他时，他的嘴角都还挂着戏谑的微笑。
于是，康王神情便有些冷淡，直接忽视了云山。
云山习惯了，也不恼。
“你有闲心关心这个，还不如好好想一下接下来我们的计划。”
云山听见康王说完后，脸上戏谑的表情便瞬间不见，转而取代的是严肃。
“九星连珠已现，娄国——离立国师还会远吗？”
康王笑了一声。
“王爷是帝位的不二人选，不是王爷想不想当皇帝，而是上天选定王爷当皇帝。”
“赵玉登基不到三年，根基未必稳固，先帝必然是更想王爷你当皇帝的！”
康王一听云山说这句话后就不开心起来。
“皇帝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道士可以随便叫的？”
康王随即起身，背对着云山继续道：
“今日这话，本王就当没有听见过。日后再提，别怪本王翻脸。”
云山知道，康王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便没有说话。
康王生着气，不理云山，然后自顾自离开了。
昨日异象，康王自然是看到了的。
尼姑庵虽然是在深山里，但是好歹也算是地处高位。
那天上的九个“月亮”，在尼姑庵看到的，可比洛京城里看到的，还要大上许多。
娄国的史册上有与之相关的记载。
康王也是无意之间知道的。
转眼便是月上枝头。
今晚上只有一个月亮。
康王打开窗后，风雪和这清辉的月光扑面而来。
有几片雪花飘到了康王披下的青丝上。
康王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无比宁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娄文帝驾崩前，召见他的前一个晚上。
他跪在娄文帝的卧榻侧，他的父皇那一天是生病以来第一次同他说了许久的话。
也是那天开始，他知道了为何孟家可以一直担任参知政事，为何可以如此手握政权，而历代先祖却对此不闻不问。
也是在那一天，康王知道了为何娄国对于鬼神之事，对于算卦之事避之如蛇蝎。
娄文帝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势必要与祖训抗拒一番，先是打压孟家，致使孟安仁的父亲差点不能当上参知政事。
那时候孟参知年轻有为，又高中状元，按理说，入朝为官已经是案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奈何娄文帝迟迟不下旨，致使孟参知在家“赋闲”了近两年。
因为一意孤行，不听劝，冷落孟家，又一心想要削藩。
一时之间，娄国陷入了战乱之中。
这些，都是在娄文帝刚刚登基时发生的。
那时候，他还未娶妻，也未有子嗣。
所谓年少轻狂，无不可行。
但是，削藩哪有那么容易？
没过多久，这位轻狂的新帝，便败得一塌糊涂，就连都城都沦陷了。
他不得不暂时舍弃洛京，以便留得青山在，待来日东山再起。
康王听见娄文帝这般对自己说后，有些震惊。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还有如此往事。
这是第一次，娄文帝意识到了天命不可违这种东西。
于是，他又重新重用孟家，起用孟参知。
但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皇帝，是娄国的王！
凭什么要这般重用自己不喜欢的臣子？
娄国历代君主，其实都不太喜欢孟家。
但是因为天命，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厌恶。
这或许就是孟家得天命后的代价吧。
说到底，孟家的历代先祖，其实没有一个善终了的。
娄文帝在孟参知入朝为官不久后，便偷偷杀了孟参知的父亲。
赵孝皇在孟安仁入朝为官不久后，亦是偷偷杀了孟参知。
而且，手段都极为相似，狠辣又隐蔽。
后来随着孟家被重用，有关孟家的预言便在娄文帝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娄文帝又带领娄国的将士重新杀了回来，然后夺回了洛京。
但是，这一段历史，却被娄文帝抹掉了。
娄国既然可以烧毁道经，那么篡改史册也不是难事。
再加上被自己的臣子攻占了皇城，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了，便是“遗臭万年”。
娄文帝心高气傲，怎么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后来局势稳定。
娄文帝便逼着孟参知书写御状，告永定侯爷通敌卖国。
迫于家族传承和孟府荣光，孟参知最终写下了这封奏章......